他眸色微微一动,叹息一声,只道:“我以前在这长幽殿时,这里便只有吴嬷嬷一位宫奴,待我出宫后,吴嬷嬷也突然猝亡了,是以这里便空了。”

说着,目光朝周围的摆设一扫,又道:“这里如今这般干净,应是余公公早先差人打扫过了,我记得我上次入宫来这里看时,这里到处都被灰尘填满了的。”

云倾月脸色越发的愕然与复杂。

竟是连宫奴都无吗?

这百里褚言在宫中的待遇,委实是……

正想着,百里褚言的目光已是再度落向她,犹豫了片刻,仿佛暗自挣扎着什么,最后终于开口道:“倾月,还有一事,我须得对你

说。”

“什么事?”云倾月问。

他墨眉微微一皱,再度迟疑犹豫了几许,才低道:“不瞒倾月,这长幽殿夜里会闹鬼。以前夜里,也曾发生过经过此地的宫奴惨死之事。”

闹鬼?

云倾月怔了一下,深眼凝百里褚言一番,随即勾唇而笑,不置信的道:“难道褚言会信这个?”

“倾月不怕?”他嘶哑着嗓音不答反问。

云倾月按捺神色的缓道:“以前倾月便说过,我委实不信鬼神,若这世上当真有鬼神,我翼王府上百条冤魂,也该找龙乾那些恶人索命才是。”

说着,眼见他目光再度复杂了半分,她迎上他的目光,又道:“再者,比起鬼神来,有些人却是比鬼更可怕!”

他怔了一下,笑了:“倾月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说着,眸中的复杂之色减却,微微漫出了几许温润:“只是如论如何,倾月夜里就呆在殿中,莫要外出走动,深宫不比外面,心思叵测之人也多。”

云倾月缓道:“倾月以前也在龙乾的宫中生活了半载,是以倒也知晓宫闱的深沉。”说着,伸手替他盖上了薄被,又补了句:“自古皇宫,皆是水深,稍有不慎便要丢命的道理,倾月也知晓的。”

他眸色微一动,干裂的唇瓣微微一勾,朝她笑了笑。

云倾月瞥他几眼,无奈道:“褚言还是莫要笑了,你如今这模样,倒是孱弱得紧。”

他怔了一下,随即略微歉然的道:“昨日入帝都时,本还想好生招待倾月,却不料出了这事,倒是连累倾月了。”

云倾月摇摇头,默了片刻,才低道:“事出突然,褚言也是措手不及,不是吗?”

说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也沉了沉,又问:“褚言与安钦侯世子的关系,究竟如何?”

“在下与子瑞的交情甚好。”他答得有些坦然,仿佛事实便是如此。

“好吗?”云倾月眉头却是皱了皱,沉默片刻,才道:“褚言可知昨夜安钦侯世子让我为你上药时,他所给的伤药有毒?”

嗓音一落,她紧紧的观着他的反应。

然而,他苍白的面上并无半分诧异,连带如墨的眸子都未有半分的涟漪起伏。

云倾月怔了怔,又问:“褚言不觉得奇怪?”

他微微一笑,

嘶哑着嗓音道:“这事,子瑞昨夜便与在下说了,甚至今早的药浴,在下也知晓是怎么回事。”

云倾月脸色一变,心底倒是啧啧几句。

她倒是没料到,慕祁那风流浪荡子竟会对百里褚言言明!

她按捺神色的迎上他的目光,正欲再言,他却是再度嘶哑出声:“在下与子瑞的交情,倾月无须怀疑。子瑞昨日对我下毒,也不过是想蒙蔽御医及父皇罢了。”

“他为何要这般做?”云倾月眸色一深,低沉沉的问。

他并未立即回答,反而是叹息一声,随即又沉默了良久,才道:“子瑞,是在逼我,也是在逼我父皇呢!”

云倾月一怔,心底当即漫出几许微诧。

他目光也悠远了半许,嗓音也越发的低了一分:“有些事,早该有分断的,子瑞这回,是在逼我做决定,也是在逼我父皇做决定呢!”

云倾月眉头一皱,默了许久也未想通他这话,正欲稍稍试探的再问,不料不远处的殿门顿时被推开,一位身着华袍且头戴凤冠的中年女子领着几名宫奴缓步而来。

一时间,淡淡的脂香迎来,染了殿中寂寂的空气。

云倾月瞳孔当即一缩,视线静静的朝那行在最前面的华袍女子打量,只见那中年女子面容雍贵,额头绘制的细花描了金粉,加之头上的凤冠上的凤凰栩栩如生,金黄闪闪,委实是华贵逼人。

然而,再稍稍细观,却是见得那中年女子眸如三角,瞳孔里尽是冷冽与阴沉,加之薄薄的唇瓣微抿出一道细微的弧度,整张脸都透出了几许傲然与煞气,瞬间之中,仿佛惹得殿中的气氛也越发的增了些压抑之感。

云倾月眸色一动,脸色一沉,心底顿时对这迎面而来的女子身份了然。

正这时,侧躺在床的百里褚言已是挣扎着要下床,只奈何身子委实孱弱,挣扎了几番都次次跌回床榻,许是触及了背上的伤口,他脸色越发惨白。

云倾月瞳孔微缩,方要伸手扶他,然而那华袍女子已是踏至了床榻边。

霎时,云倾月瞧见百里褚言眸色变了变,却也避开了她伸去扶他的手,反而是孱弱无力的仰头望着床榻边的华袍女子,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嘶哑恭敬的朝那华袍女子唤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