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百里褚言未再言话,眉头紧皱,一张清俊如华的面上却布着让人难以看透的复杂与深邃。

云倾月也未再多言,凝他几眼,便挪开了目光。

屋内寂寂,灯火摇曳,气氛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正这时,不远处的屋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是端着膳食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动作却是极为迅速,待朝百里褚言刻板恭敬的问候行礼之后,便将手中托盘中的膳食放在了屋中的桌上,随即便迅速出屋掩门。

昏黄的光影里,云倾月瞥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膳食,却并无胃口。

片刻,百里褚言却是一言不发的起了身,亲自以碗盛饭并在饭面上添了菜,最后端在了她面前。

云倾月眼角一挑,心底一沉。

他却是犹如方才那些话未曾听见过一般再度敛神朝她微微一笑,缓道:“倾月方才不饮在下倒的茶,但这碗饭,倾月还是吃下吧!便是恼怒在下,恨了在下,也不该饿着自己。”

“倾月不饿。”云倾月委婉拒绝。

他目光稍稍一深,随即一叹

,只道:“倾月今日出城来这青竹别院,身上不仅带了袖箭毒粉,甚至连指甲内都藏了毒。今日路途之上,倾月都用这些来对付突来的龙乾太子及其暗卫了,若今日他们不曾出现,倾月这些准备,可是用来对付在下的?”

温和低缓的问话,不带半许凌厉,然而这些话一出他的口,却是霎时击中云倾月心口。

聪明如百里褚言,竟是连这些都早已摸清,如此,她还有什么是瞒得过他的?

她极其复杂的望着他,心底越发的沉杂戒备。

百里褚言似是看出了她的防备,微微一叹,目光也悠远半许,连带清俊的脸上都溢出了几许极为难得的黯然与沉色,“在下问这些,并非是要质问倾月。在下仅是想说,倾月这般防着在下,在下也未有异议,毕竟是在下欺瞒在先,只是还望倾月相信,在下对你,并无恶意。”

说着,又将手中的饭碗朝云倾月递进半许,“这碗饭,也无毒。是青竹别院的厨娘所做。在下以前无事,也会暗中常来这别院,吃那厨娘做的饭菜。这些饭菜的味道虽比不过山珍,但却家常合口,倾月一直睡到现在,还是吃点东西果腹吧!”

云倾月并未伸手来接,他便一直举着。

气氛寂寂,二人僵持半晌,百里褚言叹息一声,“倾月若是仍不放心,在下可以先试吃。”

说着,见云倾月不为所动,他目光僵沉了几许,便当真要开始吃碗中的饭菜。

云倾月顿时伸手劫住了他的手,他一怔,待回神,面上当即漫出了释然的笑意,“倾月愿意吃了?”

云倾月深眼观他,低沉道:“倾月不知褚言现在为何要对倾月这般耐心,只是褚言此举完全没必要。你我之间,无须什么虚意逢迎了,褚言也无须对倾月故作温多礼了,这些,如今都没必要的。”

嗓音一落,终归是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筷,缓缓吃了起来。

百里褚言静坐在榻边,目光一层层的动荡开来。

许久,他才低问:“倾月与在下,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吗?”

云倾月抬眸望他。

他顺势迎上她的眼睛,嗓音越发低缓幽沉,“只要倾月仍愿意对在下虚意逢迎,在下都可以当做不知的。你想要什么,在下也都会帮你的。”

云倾月手中的筷子稍稍一顿,“褚言究竟想做何?如今什么都已被戳开,什么都已明了,我若是再对你虚意逢迎,毫无意义。褚言何时也喜欢自欺欺人了?”

他并未立即回答,沉默了半晌,才道:“在下只是,不愿突然离倾月太远。”

“是因为习惯吗?因为习惯倾月常日的陪同,习惯倾月对你的无微不至,所

以,如今什么都摊开了,倾月也不会再对你虚意逢迎了,是以,褚言便不习惯了,便想让倾月继续对你逢迎?”说着,嗓音稍稍一挑,“褚言愿当做什么都不知的继续做戏,倾月却是做不到了。若褚言当真觉得倾月以前与你相伴时深得你心的话,还望褚言以后登得大宝了,莫要为难倾月,更莫要阻了倾月的复仇便是。”

嗓音一落,已是将手中的碗筷放在了榻边,身子迅速的躺了下来,只道:“倾月想借贵地再休息一番,劳烦褚言出去吧!”

今夜的百里褚言,无疑是深沉而又怪异的,他的每句话,也都带着复杂与低沉,说得却是认真而又略带小心。

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她也不知她那些日子对他的照顾及陪伴究竟在他心里占了多大的比重,她只知晓,此番她心底怒气重重,疏离重重,然而内心深处,却是滑出一抹不知名的烦躁,或失望,或失落,或连自己都琢磨不清。

待百里褚言收拾碗筷出屋后,屋中寂寂,光影摇曳,也不知是先前睡得太久或是其它,下半夜里,云倾月辗转反侧,却是一直未能入眠。

翌日一早,她便早早起了身,正打开屋门,便见外面早已厚着几名劲装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皆手执水盆或是其它洗漱用具,眼见云倾月开门,他们纷纷恭敬行礼,却未出声,随即便主动入屋,将手中东西放下便迅速离开。

云倾月就着他们送来的东西洗漱,待一切完毕,百里褚言却亲自送来了早膳。

早膳倒是简单,仅有清粥与馒头。

只是百里褚言共端了两份来,摆明是要与云倾月一道用膳。

云倾月脸色微沉,却也不好赶他,随即端坐在桌旁用膳。

然而同桌的百里褚言却不时的望她,便是见她察觉后朝他望去,他也犹如淡然君子一般,并未挪开目光,如墨的眼睛带着几许极淡极淡的笑,无关风月,纯然如泉。

这顿早膳,云倾月吃得依旧少,然而百里褚言却是极为难得的将早膳吃尽。

待早膳过后,云倾月便提议离开,他面上极淡极淡的笑稍稍收敛,瞳孔也稍稍一黯,清瘦的身形及脸颊无端的让人怜惜。

他只道:“在下约倾月来这青竹别院,便是想带倾月看看这别院的。倾月昨日未看成,就今日看吧!”

云倾月眉头一皱,低道:“这许是没必要了。这别院有何特别,倾月也不想知晓了。如今南宫瑾已入城,倾月也务必得极早归城。”

他稍稍叹了口气,嗓音越发的低缓,“都已来了,还是看过后再走吧!在下昨日已是差人将龙乾太子送至子瑞那里,子瑞自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