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祁走后,屋门一直开着,冷风不住的灌进,吹皱了满屋的剪影。

云倾月在原地立了半晌,才稍稍拢紧衣裙,缓步行至了屋门外。

冷风正盛,还夹杂着冷雪,吹拂在脸上,竟如刀刺般疼。云倾月脸色平静,目光朝周围一扫,漆黑的氛围并无异样,只是她却感觉到了无端的讶异,似被多双眼睛正静静的盯着。

“出来!”她冷道了一句,只是这话迅速淹没在了夜风里,过后即散,并未卷起半分涟漪。

半晌,未有任何人出来,仅有风声肆虐。

云倾月终于是转身回屋,只是待迅速合上屋门后,她贴耳于门缝,静静听着,片刻,便有几道极轻的衣袂声响起,随即便是越来越远且轻得极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果然有人。

云倾月眉头微蹙,心底再度发冷发沉。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郡主府,竟也开始有人暗中监视了,到底是是何人授意?

虽心有疑虑,然而云倾月却无端的怀疑上了百里褚言,甚至这种把握已有十之八九。

夜色深沉,屋中暖意浮动,然而心底却一片凉寒。

云倾月躺于榻上,辗转难眠,直至天色渐明才睡去,只是这一睡,却是睡到了晌午。

梳洗过后,正吃着早点,便有婢女来报,“郡主,今早有相府的人来告知,说是相爷今日一大早便被招入了宫中,郡主今日便莫要去相府了。”

又被招入宫中了?

云倾月眉头微蹙,手中的半截糕点也逐渐被放下,心思微沉,待回神,便挥退婢女,继续独自用着早点。

早膳过后,云倾月披了披风,缓步出了屋门。

下了整晚的雪,如今地上早已白茫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目光所触之处皆无人,一时,倒是显得有些遗世孤立,心口无端的堵了一缕凄凉之意。

待缓步行至梨花池畔,冷风迎面而来,依旧如割脸升疼,只是待吹得久了,脸便略微发僵,冷得疼痛的感觉便是随之减轻。

冬日酷寒,白雪满地,就连这蜿蜒的池中的池水都略微结冰,然而池边的几株假梨树,却依旧‘开’得繁盛,只是晃眼一望,却分不清那枝头的一片片雪白究竟是梨花还是冰雪。

银装素裹

,连不远处那片火荼花都未能幸免,云倾月盯了几眼,便缓缓坐在了地上,兀自沉默。

不多时,似有脚步声而来,云倾月转眸一望,便见那雪白的小道上,百里褚言不知何时竟又换回了一身素白衣袍,若非他微动的墨发显眼,整个人倒是真与这银装素裹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云倾月淡眼观他,平寂的心底实在生不起半分欣然,反而是复杂淡漠得厉害。

昨日他离开马车,便信誓旦旦的说午时过后便归,如今他这会儿才来,这时辰,已延误了太久太久。

越想,便越觉低讽,然而待百里褚言兴致她面前时,她心底却反而平寂了下来。

“地上冷,倾月起来吧!”他俊逸的面上本是冻得略有苍白,然而却勾唇朝着她笑,那温润的目光甚至是柔和的语气,都像是三月春风般怡人,只可惜,她却清楚知晓,他这笑容与语气,也应是刻意而为。

她并未太过理会他的话,他却是依旧温润的笑,甚至朝他伸了手,似要拉她起来。

云倾月将他递来的手扫了一眼,随即勾唇淡笑,自行起了身,朝他淡问,“褚言今儿怎来了?”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又道:“对了,褚言昨日便说来看这郡主府,今日可是可是来此看的?”

“府中无事,便想来看看。”他点点头,缓道。

是因无事,所以才会想起她,想起郡主府?

平寂的心底除了嗤讽仍是嗤讽,云倾月仅是与他点了头,随即便道:“这里梨花正好,纵是冰雪时节也不凋,倒是极美。褚言若是想欣赏精致,倾月便差婢女来陪着你,顺便再为你端些热茶来。”

他面上的笑容有过半许的收敛,静静望她,缓道:“本是赏景,倒是无须婢女陪着。”

云倾月眸色微动,淡笑,“褚言既是这般说,倾月也不勉强,如今倾月倒也有些累,便先失陪了。想必褚言独自观景,更能怡景怡情。”

百里褚言眉头终归是皱了半许,略微低沉的问:“倾月可是生气了?”

云倾月面色一成不变,“褚言怎突然这般问了,倾月能生什么气?”

“昨日在下本是答应你午时过后便来郡主府,但昨日却是因事耽搁

,不曾过来,倾月可是生气了,亦或是觉得在下言而无信?”嗓音一落,他静静望她。

云倾月目光略微悠远了半许,只道:“褚言昨日这般答应过倾月吗?倾月倒是忘了。”

说着,见他眉头越发的皱了几许,她微微一笑,“昨日之事,褚言无须再提,如今时好景好,褚言好生观景,倾月便先回避看。”

嗓音一落,她便稍稍拢了拢衣襟,缓缓踏步。

身后却扬来百里褚言低沉的嗓音,“近些日子,倾月对在下的态度实在变化得多,在下知倾月心中定有事,可否如实的告知在下?”

云倾月足下稍稍一听,迎风且瘦削的脊背显得格外单薄。

如实告诉他?这百里褚言,何时也这般直白了询问了,她可是清楚记得,他最是擅长的,便是用他温润儒雅的笑甚至清洌如泉的嗓音来全数盖过他所有的心计与阴暗。

近些日子,又岂会仅有她云倾月变得多,他百里褚言又何尝不是这样?他历来都能极为的隐忍甚至是隐藏,纵是言话,也格外的得当甚至委婉,怎近些日子,他的话竟也越来越直白,甚至沉不住气了?

思量片刻,心底略生起伏,待回眸一观,却是方巧迎上他那双略带复杂悠远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