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落了雨。

早起雾蒙蒙一片。

整个凤阳府云雾缥缈,被笼上一层白纱。

云层团团,绵密散不开,金乌羞怯藏在后头,绝不肯露脸。

并不是什么好天气。

王曦月并不喜欢这样的天。

阴沉沉,总让人觉得死气沉沉。

即便是寒冬腊月,生活也该充满朝气,是蓬勃的,向上的,那样才对。

一大早她叫丹青挪了美人榻在廊下,小碳炉就架在旁边儿,里面烧的是银屑炭,温暖又不呛人。

小丫头们在院子里忙碌着,各色的盆栽挪了好几处地方,真挪动起来也不会觉得累。

王曦月怀里有一只小暖炉,那只白色的兔子也在她怀中。

宫里来人那会儿她正兴致勃勃指挥着丫头们用盆景把绿玉小院装饰起来。

春云掖着手至于廊下,王曦月眉眼还含着笑意:“你快看,那盆琉璃石的,我说了不要摆在那里,她们也玩儿疯了,听不见似的,你去摆个地方我看看,咱们还是不是心有灵犀的。”

她在笑,可无论丹青还是春云都看得出,那笑意是未达眼底的。

都知道她最讨厌下雨天,现下的阴蒙就像是随时要落下一场瓢泼大雨,再加上裴令元那档子事,她能发自肺腑的笑出来才出了怪。

春云抿了抿唇没动,缓着声儿叫她:“宫里来了人,在前厅呢,皇后娘娘传召您进宫说话。”

王曦月的笑意戛然而止,连那一份表面上的欢愉也懒得再维持出来给人看。

册封了这么久,从县主到郡主,羊皇后是嘴上说的好听,每回都说得了空就进宫去请安,陪她说说话,又说什么如今萧弘昀长大出阁了,她膝下也没有孩子陪着,得了王曦月刚好,还没嫁人的小娘子,进宫陪着说说话,最鲜活的生命,看着都让人高兴。

她就是那么一说,当然了,王曦月也只是那么一听,谁都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若不是遇上事儿,羊皇后从不会主动传她入宫。

都不用想,八成为裴令元往西北一事。

这是怕她不高兴,裴令元真会为了安抚她情绪,要如期成婚,在官家面前推了。

到时候差事要落在萧弘昀身上。

宫里的贵人们,真是奇怪得很。

王曦月嗤笑了声,慢吞吞站起身:“这天下的人和事,真是不能一概而论,奇怪的紧。”

要争,还要名儿。

其实有什么区别?

谁不知道裴令元是萧弘昀的人似的。

但偏偏就是萧弘昀不能自己去。

否则真的查出萧弘霁铁证,待来日回京,官家不

得不严惩,似这种案子,她也问过裴令元,削爵流放那都算是轻饶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在官家一念之间。

既然一切在官家许与不许间,萧弘昀就得从明面上置身事外。

不然人家会说他是借此机会排除异己。

党同伐异本是朝堂之上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要落在兄弟之间,就成了残害手足。

哪怕是萧弘霁有了过错在前。

那也不成。

众口铄金,这名声打从根儿上就不能背。

官家御极之初诛杀了多少庶出的弟弟,起因其实并不在乾元帝身上,可早年间暴君的名声不就由此而来吗?

王曦月已经换了衣裳,重整了妆容,领着丹青和春云往前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