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徐皇后亲生的这位三皇子,皇后对他的婚嫁,应该也有别的指望吧,再说徐家不只有崇月这个出身高贵的嫡女,金陵城中,家世地位更好的女孩,也是比比皆是。

徐皇后一贯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弟弟的子女又怎么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呢。

至于说三皇子……

崇月翻了个身,看见安静搁在绣篮中的长巾,想起了自己的庶妹,与三皇子,倒是惯常爱说笑的。

屋里传来云霞胡香的味道。传说,这本是西市歌坊里,一位叫做云霞的胡女研制的方子,后来胡女遇到一位世家公子,二人爱恨纠缠,胡女也被伤透的心,回到了西域。

几年后,西域的梦罗国派遣使臣和公主,要来与汉地君王和亲,那位世家公子就是负责此次和亲之人,而那位和亲公主,自然是云霞,二人又是一番纠缠,这样的关系,被两国所不容,二人又是一番挣扎,最后干脆抛下一切,私奔而去,再无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这款云霞胡香,也从那时起,就在京城贵女们之间流传,贵女们总爱点来,祈求自己可以遇见像那位世家公子那般,情深义重的儿郎。

而崇月之所以会点它,就是想让自己,时时刻刻记得,云霞所遭受的苦难,皆是由…

“姑娘可是醒了?”张嬷嬷从廊下过,听见崇月身上衣料摩挲的声音,崇月看着自己紧握起的手,有些赧然的嗯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午时了”张嬷嬷看了眼墙边的水时,此时,记录时间的水,已经来到刻着未时的槽子中,

“那我再躺一会,表姨母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会来。”说着,崇月又翻了个身,继续闭眼养神。

“姑娘,要不起来吧,您什么午饭都没用,下午又要招待王妃,怕您坚持不住啊。”张嬷嬷打着帘子进来,带进来一丝冷风,彻底驱散了崇月身上,本就不多的睡意,她干脆坐起来,腹部还是不太舒服“要不嬷嬷您去请个郎中来吧,我从晨起,这肚子就不太舒服,又涨又痛,喝点水都觉得很难受。”

“姑娘怎么不早说”张嬷嬷立时上前,揽住崇月,抬手摸着她的腹部,果然比平时硬了一些,按一按,崇月的秀眉就皱了起来。

“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在张嬷嬷怀里,崇月总算是有些孩童的神色,她歪头,靠在张嬷嬷身上“嬷嬷,我母亲那时,也是头疼难忍,不思饮食,腹如怀石,您说,我也不会要早早地去了吧。”

张嬷嬷此时已经止不住的哭了起来,听崇月这么说,强打着精神“姑娘,您一向身体康健,小病都没生过几次,夫人那是思虑太过,病虑交加下,被许多事拖垮了身子,您才多大啊,怎么会呢。”

郎中来的很快,望闻问切一番后,崇月也早在这个过程里,平静下来,收敛了神色,恢复一贯的和煦温柔的模样“大夫您但说无妨,我这是怎么了?” 那身材消瘦,面留羊胡的郎中沉吟着并不说话,而是有些不合礼数的四下观察崇月房中的景设,最后才有些为难道“姑娘的脉象,并无什么不妥。按姑娘所说腹中绞痛发涨,应该是胃又积食,又受寒引起的炎症,但老夫并未号到这样的脉象。姑娘又头疼不止,脉象里,也无多思多想的郁结。姑娘单从脉象上来看,是一点病症都没有啊。”

“可是我们姑娘吃不下东西,还总是揉额头,夜里也总是睡不安稳。”张嬷嬷有些着急,这瞧不出病来本是好事,但作为一直跟在崇月身边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异常。

“陈郎中,您是京中,有名的好大夫,说宫里的太医,若是有您一半的能耐,都可被封为国医,得太医院院正之位。我知您心细如发,刚才又对我这房中景设多有关注,可有什么不妥。”

“三年前,老夫有急事回乡,至城门口,被你们奉国公府请来,说要为府中主母治病号脉,我记得那位夫人,也是头疼,少食。”

“那位夫人,是我的母亲。”崇月本也好奇,当时母亲的身边,怎么没见这位名医,听他自己回乡,也才明白“我也是有了与她初期时,才又有的状况,才询请郎中的。”

“正是了”陈郎中点头“老夫也正是因为觉得有这层因由,才有所顾虑,不敢真的下诊断道姑娘您无虞。”

“还请大夫您直言”崇月歪头,身边的张嬷嬷立刻会意,立刻将正在外间煮茶,大间备谢礼的小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兰儿和心儿也挡在外面。

陈郎中见房中只剩三人,这才敢开口说真话“姑娘您这,好像是中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崇月只觉耳间轰的一声,意识也迷走不见,身子下塌,用胳膊撑着才不至于摔下塌去。

如果自己是中毒,那么母亲呢,母亲又是怎么死的呢?

若母亲也是中毒,下毒之人又是谁呢,且那人已将母亲害死,此时本该收手隐藏行踪不被人发现才是,现在又对自己出手,是不是说明,那人也同样恨着自己。

母亲死了都无法解恨,那此时针对的,是单自己一个吗?母亲其他的孩子呢?大哥二哥,父亲呢?

重重的疑问,压了下来,崇月只觉耳鸣如蝉,脑中也是空白一片,奈何还有外人在此,崇月只能紧咬着牙关,逼着自己挤出话来“大夫您,何以这么说?”

“姑娘屋中,有和主母夫人屋中一样的香气。”陈郎中其实并不是在四处乱看,而是在闻这股似有若无的香味的来源。

“这是云霞胡香,最受京中女子喜爱的一款香味”张嬷嬷快步捧过香炉,顾不得香炉上还有余温烫手,旋开盖子,就展示给郎中看“这香是老奴从脂月斋中亲自买来的,平时也是姑娘身边,最信任的人点灭,说起来,在姑娘房中,已经点了数年,从未有过差错。姑娘的症状,也是最近才出现的啊。”

张嬷嬷都顾不得自己已经被烫红的手,眼泪也因为心疼,无法忍耐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