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朝温蓉说完李娩来临安府一事,就被沈固辞撞见,女使青圆慌张地望温蓉一眼,温蓉面上没有一丝慌,甚至笑盈盈地朝沈固辞迎了上前。

温蓉边走边思索,眼睛看着一身温尔雅的沈固辞,觉得这其实是个好机会。

行到沈固辞跟前,她笑着开口:“官人,我终于有亲人的消息了!她刚到了临安府,这会就在城里,传信来说,想来看看我。”

“哦?是谁?”沈固辞问,又看向女使青圆,问道:“那她慌里慌张地做甚?”

他这么一问,青圆心中更慌,忙垂下了头。

温蓉一向很熟悉如何轻巧地将话题转一旁去,看着沈固辞就轻轻“哎呀”了一声,替女使解释道:“青圆一向面子浅,人也胆小,这一下听说是亲人来见,我又急着出门见,她担忧我上当受骗,所以就慌张了些。”

沈固辞听了话后并没言语,许是因他的反应太过冷淡,温蓉又多加了个动作。

沈固辞眼睁睁看着温蓉掏出一个玉佩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怎可能是什么上当受骗?来的是我的一个远房姑母,这信物就是捎信人拿给我看的。”

一个“李”字落入眼中,沈固辞心中有了数。

他道:“既然是亲人又是长辈,还是该得见见的。”

沈府门口,沈烟寒看着齐蕴亲自买下的家具被一个个搬上牛车,牛车排成队,缓缓起步往城西方向去,她拍了拍手,扭头往回走去。

沈烟寒推开客房的门,一眼便看到了案前端坐着的那位郎君。

秦七郎正提笔写着字,容色平静专注,侧脸精致白净,通身皆是认真。

他自然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但他没丝毫动作,依旧专注在笔尖。毕竟会不敲门而进他屋中来的,唯有一人而已。

沈烟寒速速走上前,趁秦月淮暂停住写字的时候,一下从他身后抱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放在他肩上,俏皮道:“这位郎君,如此认真,是在给谁写什么情意绵绵的诗呢?”

秦月淮侧脸看肩上的小脑袋,看她漂亮的脸蛋上扬着笑,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见他看她,她眼中露出一抹期待的光。

秦月淮遂就遗憾道:“小生不才,并未写情诗,不能赠给娘子,怕要教娘子失望了。”

他配合她一本正经地演戏,沈烟寒被逗得咯咯笑了几下,这才看向他笔下的纸,问他:“那你在写什么?”

秦月淮答道:“抄写一些先前优秀考生所作的试经义。”

沈烟寒看了眼她从沈固辞房拿来的,对科考有帮助的一大摞资料,问秦月淮:“那你看得懂吗?能明白他们议论的是怎样的意思么?”

秦月淮道:“并不是全懂。”

沈烟寒定定看着他好一会。

在她心中,秦月淮的学识有限、资质平凡,她爱怜地拍拍秦月淮的肩,鼓励道:“所谓读百遍其义自见,你每篇章都多读几遍,就能慢慢理解其中精髓了。若是最后还是不能领会要领,就要多思多问。”

她说得很认真严肃,看得出对他的考试很重视,秦月淮点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顺她的意思回他:“碰上晦涩难懂的,我会写下来,汇总好,届时有机会便去求教岳父。”

沈烟寒怔住一会,她难掩心中复杂。

她本是做好了不靠沈固辞的打算,生活上不依靠,精神上亦不依靠。然而,当她与秦月淮两人真住进了这沈府,大家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沈固辞一边口中不承认秦月淮这个女婿,一边又在她去他房借时,他给了她好些国子监学生备考时的资料,秦月淮的底子差,她想了想,终究没拒绝。

她的“不依靠”,在这事儿上,到底是被现实打败了。

沈烟寒思忖片刻,还是朝秦月淮点了头,“嗯,你有疑问便去问罢。”即使沈固辞保不准见也不会见他,她也不会率先打击秦月淮的积极性。

秦月淮莞尔一笑。

沈烟寒想了想,又问他:“我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搬走啊?”

她是在问他话不假,却也不用他真的回答,秦月淮识趣答道:“皎皎你决定就行,我都听你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烟寒满意地笑起来,心随意动,往他面上吧唧亲了一口。

“那这样罢,我们过完上元节,我姨母他们上元节后启程,届时我们再搬家。”

“好。”

她方才那复杂的、有些落寞的神色早落入秦月淮眼里,秦月淮伸手将她揽过,让她坐至腿上,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轻声问她:“可有不舍得这儿?”

沈烟寒本想脱口反驳“怎么可能”,可他看她的神色实在温柔,温柔到令她觉得,即使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他也会无条件包容她,永远站在她这一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