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无数个想法在王皇后脑中炸裂开,每一条都是关于如何贬斥楚凝的。

反而陈贵妃却毫不在意,甚至正是因为王皇后对她有些阴阳怪气而多看了她几眼。

“楚凝,楚家遗孤?”梁帝居高临下的望着楚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位的年纪太久了,天下的美人应有尽有,这般娇柔可爱的却还未得到,只是楚凝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娃,就算是再好看他也做不出接个女娃娃入宫做妃子的事。

“楚家一门忠良,尽皆以身殉国,哀哉!壮哉!朕的确应该给你个好归宿。”

其实如果楚家长辈还在,梁帝的确会好好琢磨琢磨应该把她配给自己哪个儿子,但是显然没了家室的支撑,配给哪个皇子做个正妃都不太够格。

楚凝听闻梁帝这么说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萧承琰身上,只希望眼前这个执掌天下的男人能够下一道旨意。

不过王皇后这次丝毫没有和其他人商量的意思,直接面无表情地冲着台下吩咐了一句:“来人,把这女子的衣衫钗环给我卸下来,再把今日定远门和西桥门的值守都赶出去。”

这一道旨意太过突然,

别说是作为当事人的楚凝,就是皇帝和陈贵妃都没有反应过来。

“姐姐何故如此计较,”陈贵妃的言语中总带着一种慵懒,仿佛午后在阳光下打盹的猫儿:“难道是年岁大了,气**跟着上来了?”

面对着陈贵妃的挑衅王皇后不卑不亢,只是向梁帝正色道:“今日事清明将诸位闺女邀请到宫中本就是为了国殇祭祀,故而臣妾的确邀请了将军府二位小姐,不过臣妾邀请的将军府里的主人是叶将军。”

王皇后这番话巧妙的让叶沉璧忍不住想要翘起大拇指,这个段位,高级。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是说了楚凝作为叶家的表小姐越过礼制;僭越了叶沉璧的位置,二是讽刺了楚凝身为孤女,在祭拜之日穿的柳绿花红是要给谁看;三则明确了当朝武将是叶将军,皇上和皇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轻慢了爱将的女儿,是会给天下人留下笑柄的。

“姐姐说的未免太严重了些,我倒看这个姑娘还不错,谁家没有些悲戚的事情了,难道一生哀恸、无法自拔便是好的?”

陈贵妃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事态发展,她只是不太喜欢看到王皇后舒坦

的样子。

现在的状态叶沉璧和众人一样专心看神仙打架,只是没有茶水和瓜子少了几分乐趣。

反观楚凝,她的声名就在这两位贵人一句话之间,她哪里有心情理会别人怎么想。

“妹妹觉得祭拜之日穿红着绿合适便好。”

王皇后话不多,但是句句都在点子上,叶沉璧甚至觉得这后宫里王皇后对陈贵妃压根用不着斗,三两句话就足以将她踩进泥里。

叶沉璧能听出来的东西陈贵妃怎么能听不出来,王皇后分明在嘲讽自己今日的衣装。

此时的她所说好,便承认了自己作为天子妃嫔不够庄重,若说不好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又是什么。

陈贵妃从牙缝里冷哼一声,“姐姐年岁大了需穿贵气的颜色衬着,哪个年轻女子喜欢终日穿的老气横秋的,难不成像她们两个似的一个像块炭,一个像根葱。”

话音未落,陈贵妃竟然当众拂袖而去,那副样子着实像一只炸毛了的猫。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州的一场龙卷风。”

生活在大梁的叶沉璧从来没听

过这句话,但是如果她知道了几千年后会有蝴蝶效应的产生,一定会提前发明一个贵妃效应。

贵妃就是贵妃,一句话一出整个大殿里的贵女几乎都笑出了声。

坐在一旁的萧承琰难受的不行,毕竟自己母后行事太荒唐了些,他这个做儿子的难免羞愧。

黎惊鸿和叶沉璧尽力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内心却被一块炭和一根葱搅的天翻地覆,好在黎轩和萧承琚的目光让她们找回了点自信。

王皇后的气不仅仅来自陈贵妃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老了,更气的是自己的丈夫竟然在第一时间追出去哄那个狐狸精。

在娇妻美妾的环抱下的梁帝远不及在朝堂上的英明神武,他跑出去了一段又折回来,当着诸位贵女的面宣布接下来的事都听皇后吩咐,便又匆匆赶回去追他的贵妃。

既然听皇后的,那该处理的彻底是一个都落不下。

王皇后的火正愁没地方撒,正好来了个撞枪眼的她哪里能轻易放过去?只不过她又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和一个不相关的小姑娘计较太多,只是略施惩戒罢了。

楚凝被两个嬷嬷剥了外衫,又除了头上珠翠,狼狈异常

她心里又开始愤愤,凭什么同样是献绣,叶沉璧和黎惊鸿就可以好好的站在这,自己却要受这等奇耻大辱。

另一边叶沉璧已经开始回王皇后的话了,对于自己从哪里习得的抽纱绣,她只能一本正经、不亢不卑的胡说八道。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叶家女子人才亦是辈出,来人,赐茶。”

王皇后早就听萧承琚提起过叶沉璧,之前看到楚凝只以为自己儿子也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如今看着这个正牌的叶沉璧觉得着实不错。

正好萧承琚尚未婚配,如若有机会,无论是相熟的黎惊鸿还是面前这个叶沉璧都是不错的选择。

“娘娘谬赞。”叶沉璧好歹也是上一世在宫里住过的,往日散漫了些,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举止有度的。

“娘娘,皇后娘娘,不要听她胡言乱语!叶沉璧哪里有这样的能耐,这幅绣品是她在宫外请绣娘绣的!”

一言既出,满座哗然,下面坐着的贵女们觉得这趟皇宫来的太值了。

别人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宫里是一尊又一尊大佛,每个佛都捧起自己的经挣着念,就这一会儿的信息量简直够一年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