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与长安城紧密相连,此时长安整座城池都被鬼云笼罩,隔绝了城内外的视线,处在泾河水上正与蜃龙等人激战的吴逸与素绫看不到城内的情况,而城内的人当然也看不到城外激战的状况。

阴气与火云,已经彻底覆盖了原本泼洒在长安城的日光,而洪福寺内,以袁家父子为首带领的二百余名僧众,还在坚持不懈地诵念着崔判官所给的《虚空藏经》。

度鬼大乘真经本来奥妙无穷,但也毕竟是微言大义,一来是袁家父子毕竟是匆忙上手,未及深刻领悟,诵念起来的效果还到不了可以驱逐上空十万恶鬼的程度;二来是真经纵使是原典,但也经过了崔判官这一双阴司之手手抄之后,沾上了部分水气,未能发挥全效,袁家父子潜心诵念之下,这真经组成的护罩,也只能延缓十万恶鬼的节奏。

而现在,眼看着满天交战的彤云愈盛,而那二百余名僧众中,有人见到远处火云顶上,鬼气依旧未褪,反而隐隐开始有朝下方压来的趋势,便开始额上渗汉,诵经之声不稳,嘴皮子都在发颤起来。

二百余名僧众是袁家父子的后盾,当然不能轻易出事,好在残云和尚在众僧里佛学最长,他犹能定住心神,低喝道:“莫要惊惶,心生魔生,心灭则魔灭!”

而另一边,在众将都已出战的五凤楼顶楼,还是有一队灌州军士在牢牢守护,寸步不离。

不用问,那当然是赵灵芙的房间。

因为她刚喝下了安神定魄汤,需要调养,而康伯武等人又要迎战,因此只能留一队人在此驻留,让他们拼死守护赵灵芙安全。

当然,与之同样守在门外的,还有赵大伤等破门八箭。

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即使门外的赵大伤等人极力阻拦,赵灵芙还是看到了这屋外的一片乱云。

“这是……什么??”

赵灵芙其实才刚刚能下地行走,神气在郭申的灵丹和安神定魄汤两副药温养下已经回复了大半,见到了门外这一片万鬼与箭雨交战之象,固然也眼里震动,却没有再被吓倒。

破门八箭等人见状无奈,只好与赵灵芙备言前事。

赵大伤急道:“现在您万金之躯,元气未复,实在不宜贸然出门,康将军手下兵将也是对付过一些鬼怪的,只要安坐帐中便可。”

“可……”

赵灵芙看着漫空这势逾千军万马的恶鬼,她想起了在背阴山以及枉死城时因为手无寸铁,被阴鬼相逼到需要靠吴逸出手相救的情状,自然是恨不能带上太阿剑,去亲赴战场的。

有仇焉能不报?

“把太阿剑和弓箭都取来!”赵灵芙此时尽管大病初愈,但一副未施粉黛的娇容上说起话来仍然是威气凛凛。

“是!”破门八箭等人虽然受康伯武命令在前,但更不敢违背赵灵芙号令,只能齐声应答。

就在他们回身去拿太阿剑时,一道人影如飞鹤凌空,直从栏杆外窜上,非常精准地从破门八箭之首赵大伤手轻而易举地抢过了那一柄他正准备捧到赵灵芙身前的太阿剑。

赵灵芙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夺了太阿剑后身似飞鹄,旋即停在了漆红色的栏杆上,足点于其上而不落,袍衫磊落,一派潇洒气象。

“吴逸?”赵灵芙对于吴逸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从破门八箭手里抢走了太阿剑。

只见吴逸右手执拿太阿剑,剑身轻松轮转如风,运使之灵活,在赵灵芙眼中所见,恍惚间竟有了一种比她这个主人还要好的错觉。

吴逸惬意地将太阿剑耍了几个剑花,朝着赵灵芙等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借太阿剑一用。”

此语即出,赵灵芙还没发话,破门八箭先开了口,排行老四的李四摧叫道:“御马郎,太阿剑是我家主人随身佩剑,岂可轻易外借?就算你救人有……”

“且慢。”

赵灵芙抬手打断了李四摧的话,她面色淡然,上前一步对吴逸道:“御马郎,现如今这状况,你难道想借我的太阿剑来除这漫天的邪鬼?”

吴逸,不,应该说是化成了吴逸样子的“圣尊师傅”,却模仿着吴逸的懒散口气,挑起一副略带俏皮的笑容:“赵姑娘,你只答对了一半。”

“哦?愿闻其详。”赵灵芙竟也真的将手叉起来静候其答。

轻哼一声,圣尊师傅利落地拔出了太阿剑,登时五凤楼顶楼寒光如平波起浪,乍然一现。

剑身倒影出一双懒散的眼睛:“用太阿剑除鬼不假,但这一仗的大头,可不是我。”

“不是你?”

“对!”

化身吴逸的圣尊师傅长笑三声,就也真的不再理会赵灵芙与破门八箭,翻身提纵而出五凤楼,身踏清风,直接到了百丈外的松鹤楼处。

而松鹤楼,自然是赵从道一人据守的阵地。

当意识到这顶上黑云会源源不断地给被消灭的恶鬼提供卷土重来的元气,让他们周而复始地与底下无数灌州长安军兵箭弩之势交锋这件事后,赵从道射箭的速度就慢了起来,开始观察起四周形势。

他此时箭囊里还剩三支箭,而遍观此时形势,好像长安城内整片地方,就属自己这片,鬼群聚集的势头越发凶猛。

以赵从道观察,说来也是奇怪,以人的常理而断,两军对垒,避其锋芒,趁虚而入那是自然不过的常理。

可这帮人死后化作的恶灵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哪里抵抗得厉害,哪里反击之势强猛,它们就往哪儿聚集。

于是无形之间,赵从道自己一人,就给城中各处地方的守军都减轻了相当一部分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