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既然你想试一试,那便试吧,哪怕没有太子之位,昭昭也是朕最疼爱的女儿。”

听了这话,楚昭不免鼻尖一酸,好似尝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她走后,楚承德依旧站在窗前看那幅美人图,画上的女子笑眼盈盈,仿佛就在眼前。

他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芸儿呀,昭昭想坐皇位,野心够大,像朕年轻时。”

说着说着他竟笑了,眼角略有湿润:“昭昭已经十五岁了,朕也十五年没有见你了,还记得朕第一次遇见你,是在那昭阳寺……”

那时的楚承德只是一个嫔妃所生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可能很小,他也并未有其他心思,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潇洒一生。

可他的哥哥弟弟都不信他全无心思,逼他站队,害他性命,有一日大皇子派人暗杀他,他一路逃亡,逼不得已跑到了昭阳寺,运作轻功藏到了菩提树上。

正待他心急如焚,唯恐丢了性命之时,一道女音在树下响起:“信女谢芸,愿树神保佑谢家人万事顺遂,平平安安。”

他低头一看,一个肤白胜雪,容貌清丽的少女跪在树下,双手合十。

树杈许是不太结实,许是热心当红娘,咔嚓一下,楚承德没站稳,摔落在地。

他站起身看她,四目相对,就这一眼,成为了之后日日夜夜的梦和念念不忘的执念。

就和许多俗套的画本子一样,闲散皇子爱上将军之女,两人坠入爱河,生死相依。

谁知大皇子要利用谢家势力登上皇位,逼迫谢芸嫁给他,甚至使了下作手段,下药来妄图逼迫谢芸从了他。

可谢芸宁死不从,为保神志清醒,抽出大皇子的剑连捅了自己好几刀,为此险些丧命,甚至可能终身无法生育,楚承德看着她苍白不复之前莹润的脸颊,悲痛欲绝,立誓定要夺得皇位,杀了大皇子,给谢芸一场风光的皇后典礼。

大皇子在夺嫡之争中丧命,楚承德顺利登顶,可谁知太后是个有手腕的,她以谢家势力过大,谢芸若为皇后会导致朝政失衡,谢家独大的理由驳回了楚承德的圣旨,虽谢芸并未有过怨言,依旧眉眼盈盈,可他知道,他的芸儿已经死了。

在嫁入宫中的那一天,在她看到宫中有许多女人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

谢芸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注定是楚承德给不了的,他只能金银珠宝一箱箱往她宫中送,给她除了皇后以外的最大位分,除了十五那天,日日留宿她的寝宫,变着法儿的逗她开心。

可无济于事,谢芸依旧沉默,再也不唤他“三郎”,甚至在每次欢好后暗暗服下避孕汤药,不是不爱他,只是自己也不知日后该怎样活着,哪敢再拖累一个孩子。

等太后薨逝,他终于完全掌握了皇权,想要下旨废后,立谢芸为后时,她只是轻轻摇头,笑骂:“皇上莫要胡闹。”

她深知家国大事,知道楚承德被臣子骂作昏君,她要为他着想,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坚决不能应下这道旨意。

可楚承德不懂这些,他只想让谢芸开心,在他看来,曾经的生死相依如今或许只是玩笑,他被激地开始寻乐,故意夜夜笙歌,想惹她生气,故意不上早朝,想听她劝谏,她一向很爱读,知晓朝堂之事。

在他旷朝十日后,她果然来了,穿着他们初遇时的白衣,笑意浅浅,那日是早晨,他因昨夜喝了酒引发宿醉头疼,混沌间听见柔声在耳边响起:“三郎,你这又是何苦?”

他睁开眼似是觉得做梦,狠狠掐了一下,传出痛觉时却大喜,起身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头埋在她肩上,差点滚出泪,仿佛半大儿童似的靠着她,颤抖着:“芸儿……”

她自是心中楚苦难耐,眼泪流淌着,抱着轻拍他后背安抚他,语气中是道不尽的温柔:“我知晓皇上身不由己,可我心中难免酸涩痛苦……”

大颗眼泪滚了下来,他泪眼婆娑,紧紧搂着她:“我与后宫中的其他女子都只是虚与委蛇,我真正深爱的一直只有你一人……”

细指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缱绻温柔:“我知道。”

后来好似一切都步入正轨,两人恩爱非常,楚承德也曾因为其他妃子背后势力雄厚,而不得不宠爱其他妃子,谢芸却并未因此生过气,依旧眉眼如画。

他不曾知道后宫中的女子善妒心思重,经常用些下作手段来陷害她,就算他知道了,也认为女子间的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总不会害人性命。

直到那年冬月,谢贵妃好不容易怀了孕,却被徐贵人冲撞导致小产,他站在殿外心急如焚,听着她先是痛苦地叫着,后来渐渐没了动静。

他不顾周围丫鬟婆子的劝阻,执意闯进大殿,一边的接生嬷嬷跪倒在地,怀里抱着小公主,他看都没看一眼径直上前掀开帷幔,看到的是一张苍白的面容。

他目眦尽裂,眼底是数不尽的难以置信,周遭已跪了一圈,他颤抖着手抚上她的鼻下,随即瘫软在地。

皇位如何?

权利如何?

没了她,一切于他就是虚无。

朝堂官员施压如何,太后责备又如何,左右不过卸了皇位,做一潇洒王爷,娶她回家,不纳小妾通房,让她幸福安康一生……

众人低头跪着,没有察觉这位才刚到而立之年的年轻帝王湿了眼眶……

犹记得那日抬她进宫,她并未因为走的是偏门而觉委屈,反倒一脸欣喜,昂着头傻笑:“三郎,我算嫁给你了吗三郎?”

一边的侍女嘱咐她:“娘娘,如今陛下已登帝位,您要叫皇上,不可冒犯皇上。”

她却不管不顾,扑倒他怀里,眉眼间尽是喜悦:“我不管,我就要叫三郎。”

那时的她明媚动人,不在乎他的功名利禄,不在乎是否为嫡妻,只想着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