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去瞧瞧吧!”

比起赵暮感同身受的厌恶,苏溱觉得无所谓。

这个时代,孝字就能压死人。

她现如今名头盛,自然也裹胁瞧不见的恶意,不少人等着抓她辫子。

不管内情如何,在外人眼中,她就是宣平侯府找回的嫡女,还顶替了养女的亲事,高嫁东宫。

嫁人后发生什么事情,这与侯府无关,无论如何,侯府也是为了这个唯一亲女筹谋够了。

只是,苏溱这个亲女在侯府的几天连亲爹亲娘的面都未见到,连下人婢子都能嘲弄讥讽,谁会在乎。

只要宣平侯做些场面,再放出消息,苏溱不孝不敬父母的罪名,便能轻易传出去了。

苏溱同意去宣平侯府,侯府借人的小厮忙不迭请她上轿。

晃晃悠悠颠了好一会儿人,轿子才在侧门停下,抬轿的仆人默不作声要将苏溱抬进去。

苏溱直接喊了停,从轿子走出,当着来往行人的面,光明正大走进去。

氏族小姐哪有这般抛头露面的,边上的门房小厮,无不互相递着眼色。

苏溱恍若未觉,让人在前带路,无视一路上的雕梁画栋,七转八拐,才走进一处精致院落。

还未走近,雅致的清香便悠悠传来,还有年轻女娘的轻语声。

苏溱看得咋舌,适应了古代普通人的居住环境,真无法想象这个时代的顶级贵族女性,生活可以如此优雅,不接地气,仿佛跟普通阶层,有着天与地的区别。

侯府夫人院落的婢女都是反复调教挑选,皆是极机灵的聪明人,看她来了,不知该喊什么,小跑着上来,曲了曲膝盖,“奴去禀报夫人。”

又小跑着往宅院里去,苏溱隐约看到又有几个俏丽的身影走动,最先来的婢女又折返回来,“请我奴来。”

从头到尾,没有给苏溱一个称呼,想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溱。

这是这具身体亲生父母的家,原本该算是她家,父母却不认,叫大姑娘还是齐姑娘,那都是找人不痛快。

唤她叫苏娘子?那她也是上了宣平侯族谱的齐若珂。

苏溱只是淡淡跟在婢女身后,光从婢女身上的扭捏劲儿,她就能探出原主亲生父母叫她过来没有几分诚心。

说来也是,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舍弃原主这事上,就知他们根本不在乎原主死活。

今日她能站到宣平侯府地盘上,不过是因为她又有用了。

云锦纱微微拨撩开,里头越发浓郁的熏香飘出,随着一阵沉闷的木门推动声,苏溱只听到一众浅浅的呼吸声。

而后是一阵轻慢的脚步声,苏溱还未穿过层层如梦似幻的薄纱,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擒住。

那双温软光滑,纤白如玉,同她生了老茧,一看就是干活的手截然不同。

苏溱微微挑眉,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温婉大方的美丽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她身后跟着一位窈窕少女,也是姿态妍丽,带着不经人事的少女稚气。

她们都挂着和善的笑,只是眼中透出同样的精明。

苏溱眉头微挑,有些微愣。

不仅苏溱有些意外,梁国夫人也是心里一荡,她摸着手中的柔荑,不似心爱女儿那般娇嫩柔软,反而有着一层硬茧,比起府中许多洒水丫头还要粗糙。

只一瞬,她便压下了心中奇异的感觉,她的新生女儿,竟过得那么苦。

她没忘了请这个被舍弃的女儿目的,很快压下别样情绪,温柔看向来人,但目光一触及苏溱的脸,心脏便开始砰砰直跳起来。

像,太像了。

一看便是她的女儿,不论谁来了,都会说一句不愧是亲生母女。

那沉寂在血脉中的凉意突然沸腾起来,梁国夫人第一次想要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女儿。

原来血缘竟是如此神奇,只一眼,她心中就会生出难以冲动,忍不住想要多看这个女儿一眼。

很快,梁国夫人被养女扶住,只听齐似瑜柔柔开口,“姐姐,我们终于见面了,娘亲听闻你回来,一直很想同你见面。”

苏溱厌恶皱眉,“是吗?之前在侯府,也是太忙了,想不起来见我一面吗?”

说的是原主未出嫁时,困在偏僻小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

说起这个,梁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时,她怎会想到这个亲生女儿竟有如此才干,想的不过是亲生女儿养在农家,已经做不得侯府千金,倒不如为自己疼爱有加,感情深厚的养女铺路,这也算是亲生女儿的福气了。

齐姒瑜面色一白,神色黯淡,掩住神伤,“姐姐你误会了,那时,那时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父亲和娘亲只是心中还无法接受,却也为你找好了最好的出路,谁能想到废太子竟胆大包天——”

说着,齐姒瑜贝齿轻咬下唇,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到梁国夫人脸上,无端生出几分委屈。

苏溱似笑非笑:“哦?所以呢?看我又用了,就跟苍蝇似的贴上来,上次跟你们回侯府,差点害我将命丢了,现在又要筹谋些什么?”

这话委实不算好听,梁国夫人当即沉下脸色:“都没人教你怎么说话吗?你那个乡下娘就是这般教育你的?”

苏溱笑了一声,看着梁国夫人的目光带着怜悯,“您作为我的生母,将我接回侯府,都未打听过我的过去吗?我还不记事母亲便不记事了,您是懒得打听,还是听了根本没往心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