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他,继续往下说,“去年,我在南苏丹认识一个维和步兵,他是北浔人。”

苏盏从新加坡离开的第二年就加入了红十字国际组织做志愿者,她一边做战地记者,一边参与救治伤兵。

在缅甸的时候,认识了李正。

一黑黑瘦瘦的小伙,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十八岁入伍当兵,三级军士长,笑起来眼睛总带着一条缝,特别憨厚,他的□□特别准,入伍以来,每年都是“神炮手”。

他曾创下了连发记录无人能敌。

一特有前途,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男孩,在一次交火中,他右臂中弹,队里麻醉药紧张,他一咬牙跟队医说:“就这么取吧,给其他的兄弟留着。”

那一瞬间,所有人为之动容。

全手术过程,他闭着眼睛,咬牙愣是没坑一声,苏盏站边上看了他好久,李正反倒还宽慰从容地对她弯了下嘴角,“这么点伤真不算什么。”

那可是子弹啊。

后来,苏盏采访他,“真这么热爱这个国家吗?”

李正说:“爱。”

“你家里人呢?”

“先有国,才有家,我父亲也是军人,这是他一直教我的。”

苏盏无言,望着黑夜里,男人那张坚毅的脸,她心生悲怆。

“怕不怕牺牲?”

李正坐在她旁边,仰头对着月亮,虔诚地说:“怕牺牲,我不会轻易让自己牺牲,但不惧怕牺牲。”

国有难,必不负使命。

无畏亦无惧。

这是所有士兵的觉悟,

他们愿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静默一阵,大概是意识到话题太沉重了,李正说起了别的。

“我给你说说我的女朋友吧?”李正刚毅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温柔,“我有个女朋友,长得可漂亮,跟你一样漂亮,不,比你还漂亮,她眼睛很大,有灵气,会说话,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她是个老师,人也很温婉,已经商量好了,等我这次派遣服务结束,我们回去就结婚。”

苏盏笑,“很好啊,恭喜你啊。”

李正忽然静了下去,低头拨着面前的草苗,说:“苏盏,你什么时候回国?”

“不知道,先漂一阵吧。”

李正坐在地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放在草地上,然后拔下几根小草苗,一圈圈绕着,低着头,认真地绕着,他动作很娴熟,仿佛已做过千百回。

很快,一个草戒指成型,他把它塞进透明的小瓶子里,用塞子塞好,递给苏盏,“你回去帮我把这个带给她吧,她在一中教,叫韩。”

苏盏接过,“好。”

“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

“嗯,好听。”

李正叹气,“你就是太闷。”

去年年底,缅甸战争结束,苏盏随着维和部队一起和李正一起被派遣至南苏丹救援。

那段日子,苏盏仿佛置身人间地狱,见惯了生离死别,看着担架上不断抗回的伤残尸体,悲怆难闵。

她在心里不断祈祷。

——神啊,请保佑李正平安归来。

——万能的神,请千万让他平安回来。

——千万,千万,中国还有一个姑娘在他结婚呢。

然后,第三天,她就见到了李正的尸体,被炮弹炸的面目全非。

关于人生的感悟,

她在那一刻,忽然就通透了。

如果有来生,就做一棵树吧。

没有为什么,

就守护你的家乡,守护在你最爱的人身边。

……

苏盏轻描淡写地讲完了李正的故事,再次看向谢希,“我现在并不打算考虑感情的事情,这次回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做。”

后者已经惊讶地嘴巴都张不开了,显然抓错了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