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苍失神这一瞬间,蓝袍先一步袭来。

他仍手持婴孩,一拳向对面击去,速度之快、拳风之厉,令人惊讶!

怪物。

这绝对是怪物。

两人本有一段间隔,可此刻秦苍却几乎来不及躲,用新月弯刀强行抵挡,退后闪身勉强避在一座石碑之后。下一刻,身后石碑轰隆一声巨响,拦腰被踢断。碎石带着余力霎时如散弹般击向避入其后之人。就算身手再好,如此近的距离也难以招架,何况近身肉搏本就是秦苍弱点,即使反向疾扑,腰腹几处也瞬间被擎击。

然而这还不算完,攻击还在继续。蓝袍小童身手迅敏,根本不给女子半分喘息的时间。任其以衣袍障眼,以石碑为阻,却行不通!

少年拳脚之力,宛如力士附身;劈砍在石碑之上,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招招致命!他比她快,比她狠,比她善于度势,并且武力数倍于她。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即使惯会因势闪避如秦苍,在对方巨大的威力压制下,竟也无所遁形。

怎么会有如此“东西”存在!

思定,戒链摇晃,“称觞”和“肃罝”配合鱼骨针霎时击出。眼见,毒与针与蓝袍少年颈间佩戴的红色丝线擦身而过。一瞬间,少年上身骤然一抖,毒由鱼骨针直送入四肢。

“肃罝”需要一定剂量才能发挥作用,施毒者需将毒针准确钉在对方手脚腕四处穴内。毒入体内后,会率先攻击四肢,待手足末端细碎的经脉都被剜断时,表皮却并不受损,只会显出错落的暗红色与细密的鳞状划痕,像是一张编织密集的网。“肃罝”配合“称觞”施出正是想在不要对方性命的前提下,最大程度限制他的攻击。

蓝袍速度过快,为了攻击准确,秦苍只能人为缩短距离,然如此一来,自己也被迫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这本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想以鱼骨针断后,逼少年闪躲,为自己赢得后撤的时间。哪想,前后有五枚鱼骨先后入其体内,可是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嘭——嘭——

痛感还来不及传递,秦苍就听到自己胸腔和腿骨接连传来两声巨响。无法躲避攻击,眼见蓝袍少年再次一脚飞踢过来,秦苍急退,借石碑蓄力转身,心中仅有的信念告诉她:只要躲过这一击,药力势必发挥作用。

然而,让她惊诧的事再次发生了。与那夜昆仑社外林子中的人不同,对方没有直接“消化”下她的毒,穿梭躲避间秦苍也明显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加重、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然而蓝袍人没有完全停止攻击,他只是全力向四肢施力,强行突破!可以想象,若以常人身躯强忍剧毒还要冲破几处大脉,无异于不要命。可这人竟然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他没有感知吗?!

蓝袍人左右开弓,再击碎两座石碑后,一拳对上秦苍左脑。拳风夹杂着砂石与被新月划伤流出的血腥之气,让女子衣袖上上好的裘毛为之一颤。

劈下,头颅定如满地石碑碎屑般裂开,必死无疑。

秦苍屏住呼吸、瞪大双眼,一时间,脑中浮现的竟是自己残缺不全的尸身。两人距离极近,女子甚至能看见对方全身紧绷,能听见他因跑动产生的喘息。但就在满是伤口的拳头正要击中她左眼的时候,秦苍避过他怀中婴孩,扬刀佯砍对方右肋,蓝袍人信以为真,侧身一避,没想到秦苍顺势将刀上挥,一挑。

颈上的红线金环,瞬间掉落在女子掌中!

秦苍几乎是凭着意志力,抱着必死的心和零星运气冒险一试。然而就在红绳被摘掉的瞬间,男孩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之后,就像失去了航向的帆一般,突然找不到准心,开始四处胡乱攻击。他显得很焦躁、又似乎很痛苦。

趁着力道分散,秦苍又发三根鱼骨,眼看就要抢下婴孩。血沫从蓝袍人三窍相继泛出,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哀嚎。只见那人手掌成刃,向怀中尚不明世事的孩子一掌劈去!

“不要!”

几乎秦苍喊出这话的同一时间,蓝袍丢下孩子收手转身,飞身上屋宇。接着,朝佛庙外墙最里处急速跃下,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后来,秦苍一直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被丢弃的孩子面前,看见她头颈凹陷下去,血肉模糊、不辨五官;再是怎样蹲下来,用浸血的碎布将她湿湿软软的小身躯包裹起来;最后,颤抖地别过脸,不敢再面对,却紧紧挨在她身边坐下。

不久,身后有响动,继而马蹄声渐近。

又是什么?

这时,陆霆一马当先到了石碑。一眼就看见秦苍跪坐在一地的石碑碎屑上。打斗所引起的尘埃尚未落下,形成一片暗黄雾气,女子正被笼罩其中。秦苍衣袍厚重,但仍有几处暗红透浮出来,形成斑驳的暗点。她应该是受伤了,却顾不上察觉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庙宇的方向。身边还放着一个在血水中泡过的碎布包。

陆霆翻身下马,几步赶到秦苍身边,璃王府的亲兵见此景象也无半分怠惰,持剑围了个圈,将两人护在其中,警惕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