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李继隆挺着胸膛坐在床边,云朔斜卧在床上,上半边身子靠在李继隆怀里,双手死死扒拉着李继隆的胳膊。

李继隆探了探云朔的鼻息,呼吸均匀,似乎已经入了梦。

李继隆哭笑不得,这丫头,是打算就这样躺一整晚吗?心里虽在抱怨,可一只手已绕到云朔身后扶着她的背,让她能躺得舒服些,另一只手从床边扯来被褥披在她身上——夜深露重,本就受了伤,若再染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李继隆胸前被蛮人砍了几刀,伤口虽已包扎,可被云朔这般长时间地压着,似乎又沁出了血,有些隐隐作痛。李继隆眉目一蹙,身子微微一动,那昏睡中的女孩手上蓦地收紧,似乎怕他离去。

李继隆板着身子,不敢再动。

夜色渐深,李继隆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他的毒虽已解了,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尚未痊愈,本就体力不支,只因听闻云朔为了替他寻药,与李继和闯上梅山,身中一箭,这才不顾自己的身体,无视李继和与马副将的劝阻,随便披了件衣裳便一瘸一拐地冲进了云朔营帐。

可没料到,却被这丫头缠住,大半夜的在床边枯坐了几个时辰……

他低下头,瞧着怀里这个磨人的傻丫头。帐内着一盏油灯,女孩白皙又有些婴儿肥的面庞一半隐于黑暗,一半透着暖融的黄晕。平日里那双透亮的眸子此刻闭得紧紧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隐隐泛着笑,似乎梦中再无伤痛。

李继隆心头久违地泛起一阵满足感,他喟然叹了一声,揽着云朔的手紧了紧。

……

云朔不知道此番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

等到她从混沌中睁开眼,入目,是一堵硬邦邦的胸膛。

透过微开的领口,隐约可见染了血的绷带,视线上移,李继隆那张安睡的脸闯入眼底。

脑袋有片刻的空白,良久,

“李继隆你个大混蛋!”

白日当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骂如惊雷般平地炸响,几只在枝头小憩的鸟儿扑起双翅,飞入长空。

……

云朔窝在床上,拥着被褥,神思飘忽。

几尺之外,李继隆坐在案前,垂首不语。

他默默回想着昨晚的事情,他记得,自己分明是坐在床边的,怎么就躺到了床上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隐约记起,在不知枯坐到第几个时辰之后,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神思不清,似乎迷迷糊糊地便倒头……

躺了下去……

和怀里抱着的女孩一起……

躺了下去……

躺到了天明……

他一拳捶上桌案,懊恼至极。他扭头望向云朔,此番终归是自己唐突了她,也罢,男子汉敢作敢当。

他豁然站起,走到云朔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等你及笄,我便娶你过门。”

说完这话,李继隆心头一松,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云朔,“你若心里觉得委屈,不妨打我几拳,我绝不还手。”

半晌,云朔惶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些斑驳的泪痕。

“我,我是不是要生小娃娃了?”她的手缓缓地移到腹部,险些又要哭出来了。

李继隆瞪大了眼,慌忙自证清白,“我昨晚虽说行为孟浪,对你不住,可我绝没有夺你清白,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啊。”

虽说后来的事他记得模模糊糊的,可他知道,两人绝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绝对没有,肯定没有!

否则他岂不成衣冠禽兽了?

云朔忍着哭腔,“你别以为我不懂,我全都知道!只要和男孩子睡一块儿了,就会生娃娃了……我肯定要生娃娃了……”她越说越害怕,仿佛下一刻肚子马上就会鼓起来,然后跑出一个小娃娃,喊她娘。云朔吓得后背一凉。

捋了好一阵儿,李继隆才算明白云朔话语间的意思,当下哭笑不得,“光躺在一块儿,生不了娃娃的,还得……咳,反正你不会生娃娃的。”

她想问一句,还得怎样?可瞧着李继隆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即将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

她瞧着李继隆不似撒谎,将信将疑的,也决定先暂且相信他,虽说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心绪到底平静了几分。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继隆方才在说什么,他说,要娶她?

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云朔侧身躺倒,有气无力得说:“昨夜之事,我也有责任,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记得,昨晚,是她先抱住他的,她好像还咬了他一口……

莫非是痛晕过头了?她怎会如此轻浮……

云朔面上泛红,抓起被褥捂住脑袋,不敢再看李继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