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县木然而坐,已经无力吐槽了。他仰着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我都已经这么倒霉了,总不会还有更倒霉的事吧?”

唉!想当初我赴任的时候,是何等意气风发,原以为我将在此建功立业,为我的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一路升到钦州府,广南西路……谁知道……

我一个新科进士从京城来此做官,简直是形同流放了,这次升官是无望了,我在这里三年,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吧,朝廷还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林萧走进了县衙。

林萧心中满是疑惑。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县衙门口居然连个站岗的人都没有。

县衙也透着种种古怪,林萧四下一张望,终于看到一个历,正坐在那里拿着一本《金瓶梅》看的很投入,林萧赶紧说:“这位大人,小人来报案。”

那人头都没抬地道:“说,什么事儿?”

林萧道:“本县新任县丞陶梦龙陶大人,路上遭了山贼,被杀了。”

那人惊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萧没好气地道:“贵县新任县丞陶大人,半路遇贼,死了!”

那吏瞪大眼睛,骇然看着林萧,不敢置信地又仔细询问了一遍经过,终于相信了林萧的话,那吏怔了片刻,便急急闪出案,对林萧道:“快!你跟我来!”

那吏拉着叶小天冲出签押房,穿过长廊,来到后衙。

此时正换了税课大使陈家福向县太爷汇报,陈家福简要汇报了一下本县可怜的税收情况,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起了税丁们的血泪史。

本县的税收主要依赖商业和运输,因为本县是从广东到贵州的驿路要道中的一段,所以这一段的过关税收就成了本县的主要经济来源。

可是这段驿路的运输,几乎完全掌握在本县土司郭天祥手里。

如今的郭家历经上百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已成灵山县一霸,和本县彝、苗两大部落三足鼎立,税丁在他眼中却是小鱼小虾,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李知县前两年一直是无为而治,眼看到了大考之年,他才如梦初醒,想让政绩好看些,于是给税课司下了收税的死命令。

税课司就只好硬着头皮找郭天祥收税,手下的几个税丁被郭天祥的人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医药费都没地方出。

李知县正听得心烦意乱,端着茶杯想喝一口茶,那名吏带着林萧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大老爷,不好了,出了大事了,要命的大事啊。”

“什么要命的大事?”

吏拉过林萧:“这人来报案,说本县新任县丞赴任路上被贼人给杀了!”

众官员齐齐一惊,目光唰地一下投向了吏和林萧,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过了半晌,就听“砰”地一声,却是李知县手里的茶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李知县一言不发,只在心中痛苦呐喊:“完了!完了!这回真是完了!这一回真要丢官为民,回乡耕田了。”

在讨论政绩时一直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孔典史和吕主簿的脸色也冷峻下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必定震怒,本来只是大考的话,倒霉的必定是知县,但是管刑狱和治安的典史主簿等人绝难幸免。

“你叫什么名字?”孔典史问。

林萧想,王阳明这个名字不能再用了,不如换一个,于是回答:“小人张居正。”

“张居正,你把事情经过说一下吧”

孔典史便如公堂问案一般,向林萧仔仔细细询问一遍,林萧把他从遇到陶县丞开始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孔典史颓然坐回椅上,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