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追我,不要再跟着我了....为什么要跟着我..”

床上躺着的越遥嘴里一直胡言乱语,语序跌倒不清,在一片泛着腥红的云层似的薄雾中没命的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而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避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有恨可怕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连日的高烧不退让越遥的身子越发单薄,整个王府仿佛陷入一片哀戚,范晔和越遥居住的整个院落中充满了浓重的药味,即使在合欢谷的老先生到来,对越遥的病情也没有丝毫帮助,只能开一些草药来维持她的生命。

现在的越遥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哭喊,她自己在迷雾中彷徨无助,就像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船只一般,在海浪翻滚的中央独自飘零,船只尚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起起落落,就像此刻的越遥本身。

孩子在一边哭得声嘶力竭,范晔却是充耳不闻,他通红的双眼看着越遥痛苦的面容,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有些害怕看到那个孩子,就是那个孩子让越遥陷入了昏迷。

“奶娘,把孩子给我吧!王妃要抱着他去看看姑娘。”紫衣伸手抱过睡梦中的小娃,此刻他必是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紫衣将孩子抱至越遥身边,乐正羽让越遥的手握着孩子的小手,越遥仿佛得到了感应一般,手随着收紧,乐正羽眼中闪过诧异,她似乎找到了让越遥回家的方法。

在一处充满了暗礁的海域中,不远处是一块大大的甲板,甲板上人影绰绰,似乎在嬉笑怒骂般向她招手,那尚未升起的帆船像有魔力一样,越遥的身子轻飘飘落在半空,忍不住向那处飘去。

越来越接近甲板的时候,海中巨浪越翻滚的厉害,直到一个滔天巨浪将半空中的人儿掀翻在岸上,越遥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海,这样的狂风骤雨,这样黑的夜。

她紧闭双眼,双手死死的握着,直到手上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她伸开发痛的那只手,一半破碎的贝壳夹杂着鲜血静静地躺在她手心,这一幕无比的陌生。

乐正羽坐在越遥床前,原本沉睡的婴儿哇哇大哭起来,乐正羽只顾观察这越遥的面色,却才看到那小手被母亲的大手死死攥着,疼痛让睡梦中的孩子哭了起来。

乐正羽试着掰开越遥紧握的手,可是害怕力道太大伤到她,只能用金针刺了她的穴位,谁知一股黑血冒出,越遥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越遥的耳边除了海风的呼啸,还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以及绵绵细细的沙土,她赤着脚追随着那个哭泣的声音,似乎是自己很熟悉的声音。

越遥又开始了漫漫寻找,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不知不觉又跑到了那处有甲板的地方,那地方似乎如一层薄薄的纱一样,仿佛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仿佛只要撕破了它,便可以看到曾经忘却的真相。

越遥慢慢靠近甲板,大半个身子淹没在海水中,呼吸的声音被呜咽哭泣的海风遮盖,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死死捂着嘴巴,伸手划破了面前尘封已久的那层纱。

那无疑是悲惨的一幕,她盯着那甲板上的一幕,呆愣的分不清自己是谁。

一个女人长得如花似玉,穿着她梦中曾经出现过的绿衣裳,白皙的脸颊被几个高头大汉按着贴在甲板上,几乎扭曲变形,却是动弹不得。

他们用叽叽咕咕的奇怪声音调笑着,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萎缩笑容,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撕破了女子的上衣,另一个男人为防止女子挣扎,用力拽着她长长的头发。

越遥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在即墨混迹青楼那么些年,什么样的泼皮无赖没有见过,可是现在这一幕还是让她发自内心的胆寒。

身上是冰冷的海水,一直无知无觉的她此刻感觉到了寒冷,无数寒潮涌动,向着她的方向齐齐扑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想闭上眼睛,她想忘掉这一幕,她只想回去生活的罹王府那一隅安全所居,越遥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自己是谁?罹王府又是哪里?脑子里面闹哄哄的有很多人名呼之欲出,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甲板上的悲剧仍然在上演,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的一幕幕,犯罪的一幕幕,而她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样,又仿佛是如同当年的乐正羽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被那样折磨致死。

“瑶瑶,你可能遇到了一个叫做无姬的女子,如果可以...在那时,不要再相信她了...”乐正羽终究还是在越遥床前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她以为那一切如梦魇、如巨石沉入了谷底,再也不会公之于世,而今,为了将她唤醒,自己不得不再一次让它在越遥面前重新上演。

一切有为法,佛苦度众生,终生皆佛法。

这世上不论是记忆还是忘记,从来由不得人,由不得人操控,该想起来的,终究由不得你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