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月渐渐坐直了身子,将那钥匙拿了起来,细细看了一番,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钥匙我自会交还给太夫人。”

“是。”那婆子福了福身,将盒子搁在小几上便退下了。

寻梅将几个箱子都规整好,一回头便看到李满月正盯着那把钥匙发呆。

她悄无声息地想退下去,突然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呕声。

李满月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撑着小几一阵呕酸,寻梅忙倒了杯水送上去,替她缓缓顺着背。

她这些日子总是胃口不好,实际上没吃些什么,一日里却总要干呕几回,只能吐些酸水,当真是难受至极。

恰好又是禁足的时候,吃食上十分不好,厨房里的婢女们惯会拜高踩低,送来的饭菜明面上看着还好,实际上可能已放了有几日了。

是以她们主仆两个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满月吐完了漱了口,神色恹恹的,语调十分狠厉,“这群贱人,还不知道拿些什么烂食以次充好,等我解了禁,必要让他们好看。”

寻梅暗暗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没过一会儿,李满月说自己困乏,让她们不必进来伺候,一切等她睡醒了再说。

哪知这一觉睡到下午暮色昏昏时,雨已停了,日头重新斜挂天边,李满月才开门唤人。

等寻梅进来了,她指了指桌上一只雕花木盒,懒洋洋道:“将这些拿去当了,再将银子全数送到母亲手上。”

寻梅半知半解掀开了那盒盖,珠光宝气顿时涌入她的眼眸,映亮了她的半张脸。

寻梅定睛一看,里头有几样李满月最喜欢的珠宝,不免有些讶异,“这是您最珍爱的首饰,当真要变卖?”

李满月冷哼一声,“如今手头上银钱有亏又不能让母亲知道,除了卖东西还有什么办法。”

她目光定在那盒子上半刻,叹息一声,“等日后有了闲钱再赎回来便是。”她似是不忍再看,挥了挥手,“去吧,莫要耽误时辰了。”

距离李川被困已经过去一日,也不知道哥哥是否安好,只盼望这盒子里的钱凑出来能够数,也好解了眉之急。

……

百花庭后院柴房内,空气闷热潮湿,污脏的地面上躺了个人,手脚都被捆束着,嘴里塞着一块白帕。

那人形容十分狼狈潦草,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因为一日一夜未曾吃喝,面色苍白,眼眶发黑,地上似有几滩便溺,四处充斥着骚臭味。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一束光亮照到李川面上,他被晃得动了动眼眶,悠悠转醒。

正是日落时分最后一线阳光,不盛但尤带着热气,他被刺得眯了眯眼。

逆光走进来一个身形高挑之人,他看不清面容,只能出于求生本能拼命地撞了撞地面,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

那人似乎笑了笑,蹲下身来。

离近了些李川便认出他来,正是昨日与他同桌赌钱的秦金亮,他不由发愣,随后拼命挣扎起来。

这屋里气味实在不好闻,秦金亮掩了掩鼻子,嗤笑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这样狼狈,好在你家里送了钱来赎你,你也就还能再活些时候。”

秦金亮伸手扯开塞在他嘴里的汗巾帕子,“川兄,三万两,买你一条命还算得当。”

李川被关了一天一夜,又饿又困,疲乏透了顶,也忘了恐惧了,从内里爆发出一腔勇气,狠狠“呸”了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可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父亲是当今太子太傅,等来日太子即位,他便是天子重臣,你竟敢设计坑害我,还敢私自关押我!等我回去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你这百花庭,全都给我查封!”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硬是将满腔怨气全都发了出来才隐隐有些后怕,缩了缩脖子不敢看眼前蹲着的少年人。

秦金亮垂首看了看被他吐了唾沫的袍角,面上没什么表情,淡然地从衣襟中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脏污的衣衫,葱白的手指一张一合,将这事都做的极为赏心悦目。

李川咽了咽嗓子,一动不敢动。

大约半晌,秦金亮将那帕子折了起来,眼睑半阖,提唇笑了笑,“你本可以安然回家的,”他垂眸看他一眼,“现在怕是不能了。”

话音刚落,秦金亮眸光一闪,突然一把捏住李川的下颚,将那张帕子塞进他嘴里,他手指极长,捅进去时几乎破开他的嗓子眼。

李川瞪大双眸,拼命挣扎起来。

但秦金亮手劲极大,只是捏着他的下巴便让他动弹不得,葱白的手背上青筋爆起。

“不识好歹。”他冷哼一声,冲外头扬声,“来人。”

立刻便有两个小厮模样的精壮男子闯了进来,一人手握一根棍子。

秦金亮松了手,将他狠狠一掷,李川重重砸在地上。

秦金亮自如地站起身,将手在其中一个小厮的衣服上擦了擦,伸手拿过其中一人手上的粗棍。

“自我经营百花庭起,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这间柴房走出去,今日还想着你或许能成为这破天荒头一个,哪成想你也是个不走运的。”

他缓缓转身,脸色淡然,眸光却如同厉鬼般骇人,“偏偏遇着我今日心情不好,那便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