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昭宣时期,地主士大夫阶级坐大后,打着不与争利旗号的各地贤良,都被桑弘羊一个人喷回去了。

目前的汉室,谈论利益,甚至于利益交换,都没有什么忌讳。

说客们往来穿梭,游说朝臣和权贵,也基本是战国时期那一套,先恐吓然后提出意见建议。

所以呢,刘彻知道,这股风,要是在儒家占据优势的齐鲁地区,大抵还能形成些影响,裹挟舆论,但在关中……

这里可是黄老派和法家的大本营!

黄老派虽然已经日暮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统的惯性力量,至少还会持续影响十几二十年,而新一代的关中人,却都或多或少,为法家的理论吸引。

儒家在关中的传播,可谓是任重道远。

历史上要不是小猪,他们也没可能坐大!

这是刘彻登基后一年多的直观感受。

儒家的坐大和独霸,其实只是一个偶然,而非是必然。

诸子百家里,有实力与之掰腕子,比划比划的,也不在少数。

儒家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势众,可以靠嗓门说话。

除此之外,真若以实际能力来做评判标准,不扯黄老派与法家,就是如今已经凋零的墨家,估计都能与儒门一战。

不过,话又说回来,儒家的适应性与进化速度,确实是诸子百家中第一名的存在。

根据绣衣卫报告以及河南郡郡守郅都的奏报。

最近半年,在雒阳一带,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儒家的派系。

这个派系糅合了一部分公羊派的理论,主张对外强硬,推崇君子报仇,别说十年,一万年都不算晚!

在华夷之辨上,他们虽然依旧是抄管仲的冷饭。

但在关于天子的定位上,却颇有些意思了。

他们是这么主张的:自古圣王治世,德被苍生,刑于四海,威加海内,今圣天子在位,代天牧狩,元元万民,皆以天子为父母,而天子受命于天,以民父母居九五之尊,履乾则坤,动合阴阳,天生神圣,是故自古圣君在位,则黎庶安康,盖圣君之治,以民为本,而桀纣在位,四海怨怼,诸侯离叛,荀子曰: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纣亡,斯是言矣。

这就颇有些朴素的君王责任论了。

也算是天人感应的一个变种吧?

只是不再企图想要将皇权关进那个由上帝、苍天编制成的纸糊的笼子里。

他们似乎打算打造一个类似天子受命于天,而天命天子牧治黎庶,所以天子有责任也有义务统御天下士民,一起奔向三代之治的美好社会的责任的木笼子。

看起来,似乎比虚无缥缈的上帝、上天更加牢固一些,也更加现实一些。

当然,这个派系也依旧保留许多儒家的陋习,像过分追求所谓的周礼啦,推崇井田制啦。

而且因为是新生的派系,人数不多,现在大概加起来也就几十号人吧,大抵相当于一个私下的儒家内部学习小组,也没什么影响力。

看样子,这个学派的许多理论和口号,都是受到了刘彻去年那几道诏的影响。

事实证明,儒家永远不缺冒险主义者和投机分子以及聪明人。

诸子百家里,儒家永远都是变革最快,接受新事物能力最强的一个派系!

当然,这是建立在有黄老派和法家、墨家等其他派系存在的情况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理论不仅仅限于生物,也适合国家、民族甚至思想、意识形态!

毫不客气的说,后世若没有苏联,西方的资本主义和资本家,恐怕一万年都不会进化到福利社会和民煮社会的地步。

这从苏联解体后,西方就止步不前,甚至老欧洲不断退化,就可见一二。

正如老祖宗们所言:内无法家拂士,外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刘彻听说了这个新派系的事情后,表面上笑骂了一句:“二三子异想天开,殊为可笑!”

但私底下却授意王道派了两个去岁考举后选拔出来的靠得住的法家士子去雒阳,混进这个小学派的内部。

刘彻打算将这个学派扶持起来,培养起来。

未来,法家必然兴盛,这是刘彻要锐意进取的必然结果。

但,法家要是没人拉着他,天知道他会干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如今黄老派日薄西山,未来是指望不上黄老派来给法家刹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