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当两个大人带一个孩子在游乐场里走着的时候,任谁看来,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亲情画卷吧?

果果果然很开心,第一次不害怕地任江岳阳牵住她的手。中间有花车表演的时候,江岳阳干脆把她举在头顶,果果尖叫着表达自己的兴奋,段斐开始时还害怕果果会掉下来,直到看见周围几乎所有男人都把自己的儿女扛在肩膀上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只是看着江岳阳和果果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并不相信江岳阳对自己、对果果好会是因为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如今对自己的定位,其实不过就是个离婚的、带着个孩子的过气女人,对自己未来命运的界定,最大的期待不过是对方对果果好一点,至于其它的,年纪多大、是否谢顶、工作是否高尚、薪水几何……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习惯了和以前自己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男人相亲,运气好的时候也会有个把四十岁上下未曾婚配的单身老男人撞上来,她消极惯了,也没觉得老男人哪里不好。她只知道,江岳阳这样的男人,可以是活雷锋,可以是好朋友,却不可能是她命定的另一半。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在江岳阳面前便始终可以表现得很从容大方,哪怕看见他带着果果玩得那么开心,哪怕看见果果趴在他后..背上绽放天真笑颜,她都只有感激,不敢也不会想到其它。

直到下午三四点钟,当江岳阳小心翼翼把玩累了睡过去的果果放到后车座上,段斐随之坐进去小心搂住女儿的时候,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段斐的心脏才微微跳动一小下——这样有依靠的感觉,其实,久违了。

真正受惊的是许莘——当她在段斐家门口看见江岳阳抱着果果上楼的时候,她整个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砸到脚背。

所有人在碰面的一瞬间都愣了,结果还是许莘抢先问:“们在哪里遇见的?”

江岳阳落落大方:“我们去‘童话世界’了!”

段斐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闭上了,只是走上前去掏出钥匙开门。

许莘感觉自己又晕了一下,忍不住哼哼:“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结果被段斐拽进屋里:“别站在门口碍事,快进来。”

许莘哼着歌往屋里走,一回头看见果果在江岳阳怀里睡得正香,一脸坏笑:“江老师抱孩子的姿势挺专业啊!不需要培训直接就能上岗。”

江岳阳抱着果果往卧室走,一边回头看看许莘,摇头叹息:“本来挺好的一个孩子,都跟顾小影那个女魔头学坏了。”

许莘不理江岳阳了,直接黏上段斐,小声在她耳边说:“快交代,俩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别跟我说G城人都是活雷锋,打死我都不信。”

段斐往卧室看一眼,见江岳阳已经给果果脱了衣服,正在给她盖被子,便放心地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捎带回答许莘的问题:“注意用词,什么‘勾搭’不‘勾搭’的,其实江老师就是个活雷锋。”

“江老师人不错的,姐,”许莘趴在厨房门边小声说,语气活像前阵子准备给她和江岳阳牵线的“职业媒婆”顾小影,“不妨考虑考虑啊。”

“呢,杜医生人也不错,考虑得怎么样了?”段斐一边在冰箱里找菜一边敷衍。

“这不是一个性质的问题啊姐姐,”许莘急了,“杜屹北跟江岳阳没法比!江岳阳虽然老点,但好歹是个身家清白的好青年。”

“杜屹北怎么不清白了?”段斐一边淘米一边回头看许莘,“验过了?没看见‘守宫砂’?”

“扑哧”——不厚道的喷笑声来自许莘身后,许莘气势汹汹地回头,刚好对上江岳阳笑得很扭曲的脸孔,气愤地说:“我在帮说好话!说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分不出好坏人呢?”

“莘莘啊,”江岳阳一边大笑一边学段斐的语气说话,“不实践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要污蔑我师弟,我可以证明他是个十分、十分清白的人啊!”

真奇怪……那声明显加重了语气的“十分、十分清白”,从江岳阳嘴里说出来,许莘怎么觉得听上去就很邪恶呢……

那天,从段斐家出来后,许莘一分钟都没耽误,抓紧给顾小影打电话,通报这一天里最重要、最巨大的花边新闻。顾小影正在家里为管桐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周末,却还要出门应酬而感到郁闷,听到许莘汇报的重要消息之后总算缓了口气,感慨:“真好,总还有一个人能过上好日子。”

许莘听得莫名其妙:“难道咱们三个人里,一直都在过好日子的不是吗?”

顾小影长叹口气,念经一样絮叨:“不好,我现在过得很不好。我讨厌看电视,讨厌广告里有‘求子热线’号码,讨厌无痛人流广告……说这不是刺激人吗?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不惜福呢,我们想要孩子都要不上,她们还抢着堕胎……”

许莘的心脏又被这种无厘头刺激得收缩了一下,咬着牙说:“顾小影,走火入魔了吧?”

“才走火入魔呢。我刚上网查了查,都不知道现在要个孩子有多难!论坛里那么多姐妹备孕,有的等了三五年都没要上,有的做人工授精都快把家底折腾光了。其实想想也是,如果生孩子不难,那为什么现在所有电视台都在播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顾小影抱着电话继续叹息,“哦对了,如果姐跟江岳阳好上了,应该能生二胎吧?得抓紧啊,姐今年三十了,年纪再大点生孩子很辛苦的……”

许莘彻底抓狂了:“顾小影是不是掉魂了?不就是怀孕吗,以前又不是没怀过?至于这么神经兮兮的吗?真不知道老公怎么受得了!”

“以前……”顾小影琢磨琢磨,“可那毕竟是以前啊。我看网上说,流产也会造成输卵管堵塞,所以我现在很担忧啊!再说一个月才一颗卵子,以为它那么好命就能遇见成群结队的精子往上撞?”

“一颗?”许莘惊讶?了,“怎么会只有一颗呢?不是每个月有十几天的时间都是危险期吗,难道不是每个月排十几颗卵子?”

话筒那边,“话痨”顾小影百年不遇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许莘才听见顾小影诚恳真挚的祈求:“神啊,请赐我一道天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