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上王府、 “战天女被刺杀之事竟是樊府的无影卫所为。” 吴上王叔将酒壶拿起,给对面的人斟满。 「樊府与吴上府交好数年,如今无影卫刺杀战天女之事虽还没摆在明面之上,樊府却已经失了圣心,这对于吴上府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面的人将字写在纸上,递给他。 吴上王叔看完纸也上的字叹了口气,他这么多年来营造出闲散废物形象就是怕招来玄沧王的猜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是怎么也想不通,樊老为何要刺杀战天女。樊府乃玄沧第一世家,荣华富贵功勋名就都不缺,有何可图谋的。” 「樊老自然不会刺杀战天女,可并不代表樊彰不会。」 吴上王叔睁大那双苍老的眼,徒然看向对面的人只见那人姣好的面容也看向他。 「樊彰近日与六皇子帝昊时常在春鸢楼碰面。」彴侵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提笔写道。 “樊彰竟参与到夺位之争?”吴上王叔眼皮一紧、 继续说道:“若是这样,樊府恐怕…” 「连我都能轻易查到的事情,玄沧王自然也能查到,樊府躲不过去了。王叔现在该想的是如何保住吴上王府。」 吴上王叔皱起眉:“这与吴上王府有何干系,陛下虽疑心重,可本王毕竟是他王叔,就算与樊府交好,这把火也烧不到这里。” 彴侵向后一靠,敛起双目,这回他没有再提笔,而是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太子。” 吴上王叔面色大变,瞳孔骤然一缩、指着彴侵:“你,你在胡说什么!” 彴侵勾起唇角,用手中的折扇将吴上王叔手里的手指压下去。 “王叔该急的人,不是我。而是,樊老。” 吴上王叔额头间冒出冷汗,后背发凉。他警惕的盯着彴侵,数月前他突犯旧疾被彴侵所救,病好后发觉此人心思玲珑与他十分投缘,便让他留在府中常住。后来此人好几次救他于险境之中,他便全心信任他,遇事皆与他商量。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 「樊老知道王叔你才是太子的生父,若是樊家落难,而吴上王府在此时与他撇清关系,你猜他会如何?」彴侵食指磨捻着纸条,将纸条推了过去。 吴上王叔眸子一沉,嘴唇颤了颤,此时也顾不得猜忌彴侵,喃喃说道:“若是保樊家,会与陛下离了心,说不定还会祸及吴上王府。若是不保,樊老若将此事说出去,不仅仅是吴上王府,就连太子也……” 这可如何是好,简直进退两难。 吴上王叔颤着手拿起茶杯,一个不稳,上好的蓝晶玉髓杯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恰巧此时,那穿着狐裘的年轻人将纸条递过来,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杀了樊老。」 —— 帝明月将帝生岁的胳膊抬高,敲了敲帝生岁手中拿着的木剑:“手臂与肩膀持平,不要犹豫,向前刺。” 帝生岁按照帝明月所说,调整了姿势猛地往前一刺。 帝明月双指夹住剑尖:“力道不够,再来。” 不知练了多久,帝明月总算满意。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帝明月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去。 “听说你让父皇给你找了个高手当老师,可是觉得阿姐教得不好?”帝明月点了点帝生岁的脑瓜。 帝生岁一把握住帝明月,连忙解释:“不是的阿姐,阿姐平日里事务繁忙,不仅要去武场练兵,还要带我玩教我剑术,若是连别的也要阿姐教我,阿姐就抽不出时间带我玩了。” 帝明月捏了捏她的脸蛋:“你这小脑瓜,满脑子都是出去玩。” 帝生岁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午膳时,帝生岁将鲜嫩好吃的鱼腹夹给帝明月。顺口问道:“阿姐,那日无妄山派刺客刺杀阿姐的凶手可是找到了?陛下有没有惩罚他们?” 帝明月叹息一声:“凶手是樊府,陛下想要查一查樊府背后还有没有罪魁祸首,所以暂时还没有动他们。” 帝生岁“哦”了一声,希望玄沧王早点查清楚吧,她可不想帝明月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不知道这件事与吴上王府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是只与那个布衣人有关。 到了第二日下午,帝生岁又见到了布衣人。 他被玄沧王的贴身大监带到帝生岁的偏殿、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东西遮挡,不出帝生岁预料的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出来那种。 至于帝生岁是如何知道他就是那日的布衣人,而非别人。

他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香味,帝生岁那天夜里闻得很清楚。 等身边的宫人都下去以后,帝生岁挑眉看向他:“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意外。” 彴侵那天夜里确实是故意没将吴上王府的玉牌带走,玉牌留下,是为了挑拨玄沧王对吴上王叔的猜忌。 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帝姬钻了空子。 玄沧王心思深沉且多疑,就算怀疑吴上王叔也只会在暗地里调查,不会贸然拿出玉牌,打草惊蛇。 本来一切如他所料,玄沧王的确未拿出玉牌询问吴上王叔,意外的是他却以小帝姬为由,让吴上王叔自己将他送进皇宫。 吴上王叔因樊府的事如惊弓之鸟,在玄沧王说要给小帝姬找一个武力高强的武师时,连忙献媚一样把他送进了皇宫。 玄沧王想要弄清楚吴上王叔身边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高手,还有没有其他和他一样的人跟在吴上王叔身边。正好,既然他要试探,那自己就添一把火。 帝生岁贴近他,那双隔着白绫的眼划过一道危险的精光:“我的眼睛为何对你不起作用。” 彴侵感觉到一个东西架在自己脖子上,低头一看,是一把木头雕刻的剑。 “因,为我,的,眼睛,看不见。”彴侵被木剑抵着,如实说道。 帝生岁眼睛一眯:“我是装瞎,不是真瞎。阁下逗我玩有意思吗?” 眼前这人哪里有半分看不见的样子,无论是走路,动作,亦或是看人时的目光,都与失明没关系。 “我,从不,说谎。” 帝生岁还是不信:“你把眼睛闭上。” 彴侵听话的将眼睛闭上。 帝生岁将木剑劈向他左边,彴侵侧身躲过。 帝生岁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匕首,猛地刺向彴侵的腹部。 又被抓住。 帝生岁在旁边捡起一片落叶,飞向彴侵的脸,彴侵微微侧头,躲过那片叶子。 “可以了,你把眼睛睁开。” 彴侵睁开眼,那双眼落在帝生岁身上。 帝生岁面色冷了下来:“你果然在骗我。” “没有。”彴侵看着帝生岁回答道。 帝生岁用木剑抵着彴侵的肩膀:“失明的人,闭眼睁眼都是黑暗的。我已经变换位置,可你睁眼视线依旧看向我。”帝生岁的木剑更近一分:“说明你能看见我在哪里。” 彴侵点头:“我,是,看见,你在哪里,了。” 帝生岁将木剑刺到他身体里:“你敢耍我?” 彴侵摇头:“我,用灵识,看见。眼睛,看不,见。我想,与常人一样。所以,控制,眼睛。” 帝生岁听他磕磕绊绊把话说完,心中不解的事终于有了答案。 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不会受自己异眼的影响。 同时暗暗惊奇,这世间竟有人能用灵识视物。 她的眼睛对他不起作用,让她想想该怎么除掉他。 “小,帝姬,上课。” 帝生岁当没听见一样回到殿中坐了下来。 身后那人竟跟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小,帝姬,上课。” 帝生岁不耐烦的反问道:“你讲话都讲不利索,如何上课?” 在帝帝生岁看不见的角落,彴侵的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又被压下。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本小册,递给帝生岁。 “小帝姬,先看,这个。” 帝生岁伸手接过,随意的放在下颌底下垫着,闭上了眼睛。 待帝生岁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还在她身侧宛如木桩的彴侵。 “你怎么还没走?” 虽是在问,眼里却毫无意外之色。 “小帝姬,还没,上课。陛下,会,怪罪。” 帝生岁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糕点,问道:“你想让我配合你上课?” “是。” 帝生岁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吃了它。” 彴侵抬手接过,又听她道:“你该知道这点心是有毒的吧。” 彴侵在她的目光下将点心送进口中,这糕点虽然制作精美,却略微清淡,不是很符合彴侵的口味。 帝生岁笑起来,藕粉色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阿容,告诉他这药是什么效果。” 暗处走出来一名穿着粉色宫

装的宫女,她端庄的向二人行礼。 “回小帝姬的话,此毒名为腊月红,食毒之人必须要在每年腊月之前服用解药,若是没有,便会在腊月里七窍流血全身长满红斑而死。” 帝生岁凝视着彴侵:“我不过问你那日为何会出现在密林,也会配合你上课。” 彴侵颌首:“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说的是帝生岁眼睛的事。 吃下毒药是为了让这小帝姬别再因为眼睛的事针对他,至于腊月红,虽然这毒制作的确实精妙,却威胁不到他。 “今日便到这吧,明日你正式来给我上课。” 彴侵走后,阿容并未离开。 “小帝姬,栖凤殿的那位只差最后一次的量了。” 帝生岁嘴角笑意淡了下来。 世人皆以为玄沧的小帝姬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因为心性胆小懦弱。是一个躲在姐姐怀中不敢冒头的雏鸟,更是一个自卑自艾的可怜人。 他们都错了,帝生岁从来都是一个有愁必报的人。 她从不是什么雏鸟,而是一头极会隐藏的狼。 只待时机到了,一口致命。 阿容遇见帝生岁是在两年前的冬季,是帝生岁从刑场救下了她。 阿容无父无母,从小与姐姐一起长大。后来嫁了个丈夫,两人情比金坚,花前月下。虽不富贵,生活却有滋有味。 就这样生活了几年,家里的生计一直靠阿容卖药材来维持。阿容不奢求丈夫做什么,只要在家将家里打理好,照顾好孩子就可。可时间长了,周围邻里传出一些闲言碎语,说阿容的丈夫无能,吃白饭。 或许是从那时起,向来温和老实的丈夫开始变了,他不再打理家事,也不管孩子。每日与那些邻里酗酒,阿容为此与他吵过许多次,每次他都诚恳认错,没过几日又故态复萌。 后来,阿容的丈夫越来越过分,他沉迷于从家里偷钱,去请酒友喝酒。阿容卖药材一月的钱,他天就花光,就连孩子上学的钱都被他败坏。阿容哭闹,他积极认错自扇耳光。他自己的爹娘病重,他却在外面酗酒成瘾。阿容提出和离,他却以孩子逼阿容就范。 有一日,阿容去山里采药,大雪盖住了回去的路,她在山中绕了两天一夜才得以出去,整个人满身冻疮。 第三日中午回到家后,却没看见自己的孩子。她顾不得暖和,满村寻找。 原来,她丈夫见她迟迟未归,以为她跑了。没了药材钱喝酒,便在第二日上午将孩子卖给了外地人。 那外地人已经走了有一日了。 阿容疯了,她将丈夫连捅数刀,血流了一路。 她跑到城外,跑了一天,终于找到了孩子,没了生息的孩子被扔在破庙外。 阿容抱着孩子回到城中,因杀害丈夫被官兵抓了起来。 阿容不愿孩子被抛尸荒野,跪在地上求街坊们能帮她将孩子葬了。 可一个将要处死的疯女人,和一个死状吓人的孩子,谁又敢接近呢? 没有人答应阿容,阿容便自己抱着死去的孩子进牢房,整整抱了三天。 身上尸臭的味道连狱卒也不敢接近。 阿容行刑那日、帝生岁刚好与帝明月来到这座依山傍水的小城游玩。 帝明月被手下叫走,商量军营的事。 帝生岁与织芽在城中闲逛。 是什么让帝生岁救了阿容的呢,或许是她即将被执死刑却依旧紧紧抱住怀中那已经可以说是恐怖的小孩尸体、亦或许是她眼中的不甘与悲哀。 帝生岁让织芽将那代表身份的皇宫令牌交给县令,于众目睽睽之下接下阿容怀中的孩子。 阿容从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神存在,那日,衣着光鲜亮丽的小帝姬,将她怀中蝇虫环绕尸臭难闻的孩子接过时,她相信了。 阿容至今都记得,那时,小帝姬身边有人提醒她,孩子已经死了很久,脏。 她轻轻的托着孩子,并未松手:“我看不见,便不脏。” 后来她才知道,小帝姬,她并不瞎。 她从一开始便看见了已经死了五日的幼童,已经开始腐烂的恐怖模样。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过去。 阿容被帝生岁救下后,一直跟在帝生岁身边。她家是卖药材的,对于医术药经略懂皮毛。 玄沧皇宫的藏阁有天下最好的医术以及毒经,帝生岁知道阿容在这方面有天赋后,便经常带阿容去藏阁。明面上是小帝姬要找些好玩的话本,但其实是让阿容学习藏阁里的毒经医。 <

> 好在阿容在这方面颇有天赋,这两年来,阿容一边研制皇贵妃给帝生岁所下之毒的解药,一边研制毒药。 如今,帝生岁身上的毒已解,除了帝生岁和织芽,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暗中给皇贵妃柳如梨下了毒,连织芽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