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蔡希珠以为自己方才是产生了幻听,怔怔反问了一句:“什么?”

孟长卿的表情未变,重复道:“怎样的郎君?你待如何?”

秦月淮斜眼看孟长卿一眼。

以他孟四的耳力,又岂能有一个字没听清?怕是“李四郎一表人才,举止言谈也不俗”这些话扎了耳罢。

蔡希珠听清楚孟长卿的问话后,脸上的忪怔色褪却,渐渐回神,变得只剩冷冷的双眸对视孟长卿的。

沈烟寒关注蔡希珠的神情,眨了眨眼睛,念在与孟长卿关系亲近,就干脆当面指出:“孟二哥,你这样问人家小娘子的私事,有些失礼了。”

这样恰到好处的直白,既不会失礼也缓解了尴尬的气氛,秦月淮眸光灼灼地看着沈烟寒,心生赞许,在沈烟寒并没察觉到的地方提了下唇,而后侧过脸,拍一下关心则乱的好友的肩头。

孟长卿一身华贵湛蓝锦袍,身皮狐裘大氅,高大挺拔,被好友变着法子提醒,他的折扇在掌心啪啪拍了几下,眯了眯眼睛,说:“谁让她们要站在我们跟前议论?我这人一向较真儿,只听了个半截子的话,可不心痒痒么。得了,不说就不说。”

他浑然不说是他在偷听,也是他打断了蔡希珠未尽的话。话毕,他意兴阑珊地往前走。

露过蔡希珠身侧时,他扬眉,“你脸上怎沾着灰?”

单纯的蔡希珠一下上当,惊得瞪大眸子。

她抬手往脸上抹时,孟长卿已经若无其事地迈步离去。

蔡希珠抹了几下脸,低声问沈烟寒:“皎皎,我脸上的灰还有么?”

沈烟寒怔了下,而后反应极快地抬手,在蔡希珠脸蛋上随意一抹,“就只是个饭粒大小的罢了,好了,没了。没人说的话,我都没看出来呢。”

“那就好。”蔡希珠垂目一笑,明显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沈烟寒轻蹙着黛眉,带着对蔡、孟二人之间的狐疑,下意识看向她此刻最亲近的人——她的夫婿秦月淮。

秦七郎穿着她替他准备的一身霜色直裰,交领大袖,宽身飘逸,腰间系着黛蓝色丝绦,山风一吹,那丝绦随风飘扬起。晨光笼罩,他一身浅色返照着微弱的流水一样的光,与四周积雪相衬着,一同托着他清雅俊美的眉目。由内而外,皆透着一种白璧无瑕的温润雅致。

见她看他,他扬唇微笑,眼中是和煦不已的柔光。

这一笑,全然吸引了沈烟寒所有注意力,她看着一身挺拔,且往她跟前走近来的秦月淮,心脏渐渐乱跳起。

蔡希珠抬眸时,便见这对夫妻旁若无人地凝着对方,她心中虽不情愿,但依旧识趣地悄悄离开了二人。

蔡希珠走在走廊上,见到一枝斜探到廊中的红梅,她随手摘下两朵放在手心把玩,脚下步子迈地越来越慢。

似真似假地经历了一场,现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不识情之滋味、心无旁骛的一纸空白的小娘子。

她心中汇杂着求而不得的心酸、被人佛意的委屈、以及如今久别重逢后奇怪的相处氛围带来的五味杂陈,既生迷茫,又生一股隐隐的、她不愿承认的期许。

在无人之处,蔡小娘子坐了下来,肆无忌惮地仰天长叹一气,“这都是什么啊,真烦!”

不远拐角处,孟长卿抱胸而立,看着坐在廊下那位小娘子的背影,目色沉沉。

另一厢,秦月淮走到沈烟寒身前,牵住她的手,问道:“可是刚起?饿了么?”

沈烟寒点了点头,反问他:“你什么时候起的?吃早膳了?”

秦月淮将她的手捂紧,如实答她:“同唐子观夫妇二人、孟子简一并用过了。”

沈烟寒眼眸一亮,“陆姐姐也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秦月淮回想着今日陆苑全程的心不在焉,道:“昨夜来的。你要想见她便这会去罢,稍后他们该会回临安府。”

沈烟寒不可置信:“这么快就回去?”

秦月淮点头,没解释太多。

秦月淮所料不差,同在一个宅邸中,两位好友均关注着小娘子时,唐尤亦被自家娘子格外关注。

未曾料到陆苑会将他堵在要去享用汤池的路上,唐尤诧异地问道:“阿苑,你是说,我们这会便收拾回临安府去?为什么?我们不是才来么。”

很明显,陆苑比她的夫婿思考的更多,经过一夜冷静,她已明白逃避现实不是良方,唯有将已暴露出来的婆媳问题解决,她同唐尤二人才可能继续一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