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宇告诉冯小满和张玉叶,他接到妈妈的电话,说奶奶可能要走了,就从学校赶这里赶,出租车、公交车等了半天都没到,就自己跑过来了。在路上摔了一跤,手掌和膝盖上蹭破了点皮。可到了医院,才知道奶奶还跟以前一样,倒是妈妈躺进急救室了。

冯小满抱了抱他,说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张玉叶数落着张明山,“你看看你,一出接着一出,老二被你坑得要死要活的,你现在又来坑儿媳妇。”

张明山不容张玉叶再说,摆下脸来,“行了,说两句就行了,一直听你在叨咕,杀人不过头点地。”

过了一会儿,苏雨梅从急救室里面推出来,她看上去非常虚弱,眼睛无神地睁着。张明山忙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卸下口罩一端,“还好,送来得及时,大人没事,胎儿也保住了,以后可得要小心了,千万不能让孕妇干些重活,或是进行剧烈的运动。”

张明山两只手合在一起,直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众人也全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苏雨梅这种情况是要住院的,但苏雨梅不愿意,表示自己恢复得很快,不需要住院。输过液后,冯小满将她接回家静养。

晚上,张玉叶和冯建设也来看望苏雨梅。这段时间,星宇因无人接送,下晚自习后,自己骑共享单车回来。孩子知道家里的情况,也变得敏感起来,很少说话。

张玉叶提起今天这事,发狠道,“我这个大哥,我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天天想当皇上,巴不得个个听他的,听他使唤,他心里才舒服呢。”

苏雨梅说,“爸也不想的……”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哪能不怪呢,只是给张明山留点颜面罢了。她怨张明山,为什么要让自己以为是程大英出事了,如果胎儿流了,如果星宇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这事是不是由他来担责?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小叔的家产,为什么他认为小叔的家产理所当然地就是他的?她倒希望小叔张明海哪天想通了,自己游山玩水,将一辈子的积蓄花得只留下一副棺材钱。

张玉叶说,“你啊,就别替他说话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我认识他都快六十年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冯建设让她少说两句,张玉叶才想起今晚来的目的,转了话音,对苏雨梅说,“你身子不能吃重,以后就别做饭了,我每天给你们做饭,反正我们一天三顿也是要吃的。做好了,我给你送过来。你把自己身体顾好了,就是帮家里最大忙了。”

冯建设说,“现在是困难时期,但总会过去的。你放心,不是还有我们吗?都是一家人,别跟我们客气。”

苏雨梅一阵感激,泪光涟涟。

张玉叶出了院门,对冯建设抱怨,“我这个人向来是不喜欢做事情的,劳筋费神的,胡长兰死的时候,程大英就跟别人讲,说我做事情还不如小皮球。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压到我头上了。”

冯建设说,“算了算了,不然怎么弄呢?这不是还有我吗?”

“是算了,不然也没别的办法。”

两人说着说着,来到张明海家。

张明海家门虚掩着,黑咕隆咚,张玉叶在院墙一处摸到路灯,打开来,院子里面空荡荡,前几天吃的河蚌壳还堆在那里,几只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

进入屋内,打开灯。也空无一人。

张玉叶连喊了两声,没人应。屋里屋外找遍也没见人。

冯建设想起一处,来到凤凰桥,顺着台阶,来到桥下面,果真见到张明海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个塑料袋。

冯建设说,“快起来,这下面潮气大,有病了要花钱看的。”

“花、花钱就花、花钱,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花了,就、就不被人坑了。”

“老大说会还你钱的。”

张明心如死灰,“他,他不会还、还的。我早、早 就想到了。”

冯建设猜测他怀里的东西,正是银行卡存折房本户口本之类的东西,“你把东西给我,这样不安全,我给你保管起来。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到小满银行开个保险柜,怎么样?”

张明海将东西抱得更紧,“我,我不相信你,你们,你现在跟老大,是是一伙的。”

张玉叶在旁边问,“怎么是一伙的了?”

“不是一伙的,你,你们怎么帮他?”

张玉叶说,“那不是亲姊妹嘛,有什么办法呢。这街里街坊的还帮呢,我不能看着不管。你不同情他,你同情一下我行不行?我现在担子好重的,妈妈现在这个样子,程大英看样子日子也不多了,侄媳妇差点流产,我不容易的。你就让我省点心行不行?”

张明海依旧执拗地说,“老大还钱。不、不还钱不行。”

冯建设说,“他现在拿不出这笔钱,你把他逼死了也没用。等他手头上宽松了,我一定要让他还你钱。都是姊妹,你哪一天头疼脑热的,我们也得照顾你。光有钱没用,还得有人办事。”

张明海

突然说道,“我要、要小满养我。”

冯建设说,“没问题,我们都养你。”

张明海说,“我不要、 要你养,你说不定,走、走到我前头。小满养,立下纸笔下来,我、我就放心了。”

张玉叶问,“立什么纸笔?”

“协,协议。”

冯建设和张玉叶都愣了下,没有说话。

“看,看,你们光、光嘴上说说,养我呢。动真的,就、就不敢了。”

张玉叶说,“这个事,我们得听听小满的意思。”

“你们,快、快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习、习惯了,不喜欢人过、过来打扰。”张明海挥手赶着两人。

冬天凤凰桥下的河水水位浅了很多,最深的不过到膝盖处,不会有什么危险,张玉叶和冯建设见劝不回他,便由他去了。

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到了家里,张玉叶才说道,“怎么非要推到小满头上?他自己有钱,敬老院是不能去吗?服侍人不知道多难,我这段时间照顾我妈,半条命都快没了。这事,我坚决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