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哭丧着一张脸,“还是怪我,没问清楚就动手。”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盛锦水摇头,“你可还记得是从谁手里买的祈愿糕?”

“是个大婶,四五十岁的模样,”他挠了挠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咬牙切齿道,“就是她把祈愿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才哄得大家掏钱去买的。”

盛锦水没顺着他的话一同抱怨,只问道:“如果再遇见,还能认出她来吗?”

“当然!”陈明皱眉,“要不是我贪便宜,珍娘也不用受这苦。”

“真要怪也该怪你,而是那卖你糕点的人。”盛锦水摇头,“今日你也听到了,不止云息镇,便连县里都有人受骗。银钱倒是小事,但据我所知,已有好几人因此不适,到底是吃食,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陈明虽然冲动,但不算太傻,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姑娘是想揪出那人。

“行骗之人我已有眉目,只是要将他们告上官府,还要请你出面指认。”盛锦水解释。

陈明犹豫,于他们这些小民而言,若非必要是不愿进衙门的,更别提见官了。

见此盛锦水也不催促,只道,“先尝尝点心吧。”

眼前的祈愿糕米香扑鼻,精致的花纹上洒着茶粉,清丽典雅,叫人舍不得动手。

这样的点心搁在平日他是绝不舍得买的,愿意掏钱除了那妇人巧舌如簧外,就是因为珍娘。

若是他多个心眼,多问一句,也不会有这之后的许多事。

看着眼前糕点,陈明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下定决心,“好!我去认人。只是,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觉落在手边的祈愿糕上。

不等盛锦水开口,陈子吴已经笑着答应,“我这没什么其他东西,就是糕点多,待会包些给你。”

今日闯了祸,陈明自知理亏,不敢有太多要求,红着脸道,“碎的那些就行,我可以出钱买的。”

陈子吴也没应下,只让人包了点心,亲手交到陈明手里。

陈明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人走后,陈子吴才担心道:“真要告上官府?”

“嗯。”盛锦水明白他的顾虑,可在此事上她半步不想退让,“此事由我出面,陈老板不用担心。”

“我不是……”陈子吴刚想否认,可话到一半还是憋了回去。

他不能只顾自己,还要考虑陈记,“那就拜托盛老板了。”

“是我该做的。”

来时牛车载满食材,回去时已空空如也。

见此场景,别说盛锦水和陈子吴了,便连学徒们都兴奋异常,几乎忘记了今日骚动,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陈记有自己的规矩,盛锦水不便插手,索性就帮忙递个东西,做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能为祈愿糕正名固然可喜,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只觉紧迫。

盛锦水请人写了状子,只是思前想后,到底还是将此事暂且压下。

堂姐即将出嫁,若是此时将同村之人告上衙门,怎么想都不太稳妥。

想罢,她收起状纸,将之压在册之下。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盛安安出嫁的日子。

前一日,盛锦水与盛安洄到盛家村。

夜深人静,浅眠的盛锦水被翻身的动静惊醒。

如同每个新嫁娘那般,今夜对盛安安来说注定难眠。

见盛锦水被自己惊醒,她揪着被角,开口便是歉疚与不安,“对不起阿锦,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盛锦水翻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她脸上的忐忑。

明日就要出嫁,夜不能寐也是寻常,伸手帮她掖好被子,盛锦水温声道:“没,阿姐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一想到明日就要出嫁离家,盛安安辗转难眠,心里既装着对未来的期待,又不免忐忑。

少女心思总是敏感又细腻,盛安安羞于启齿,好在此时身侧躺着的是盛锦水,微顿之后,她终是道出了心中顾虑,“我就想着婚后,他会不会待我好,家中长辈是否和善,会不会喜欢我。”

比起纯粹的盲婚哑嫁,盛安安要幸运得多。她的未来夫婿与盛安云熟识,不说什么钱财权势,起码人品是绝对没问题的。

不过她这些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回想上世她出嫁的时候,盛锦水已进崔府,但从大伯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能知晓她过得不错。

可即便前世听闻她过得不错,盛锦水也不敢保证今生还是如此。

她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就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偶尔也会改变身边人的。

不过有一点,无论命运如何变换,总是不会出错的,“从前父母相继离世时,我觉得世事无常身不由己,后来在金家,我和安洄寄人篱下时,想的最多的依旧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

听她平静地诉说混着血泪的过往,盛安安心下难过,双眼湿润地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