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瑜叫去的周瑛,看到周瑜的脸色,一瞬间心里就明白,周瑜应该知晓了所有。

她以为自己无所畏惧,其实当对上周瑜失望的眼神时,她就怯懦了下来。

“替阿兄给先将军进香了吗?”周瑜安耐住脾性问周瑛。

周瑛心累,无论同谁都虚与委蛇,回了周府,她不想,直接挑明了说:“想骂就骂我是褒姒还是妹喜,尽管骂就是,不用绕弯子。”

狠狠一巴掌落在周瑛脸上,这是周瑜第一次打她。

一旁的乔容清顿时愣住,上前就拦住周瑜,明显感觉到他发抖的手。

“你到底是迷了心智还是乱了心神!自己作践自己!”周瑜怒吼完,气恼周瑛是这般作践自己,外面的风言风语刀刀是要杀人的。

“就当我是乱了心智吧。”

周瑛眼泪簌的落下,苦笑一声转身就走,留下周瑜和乔容清。

“到底是为谁?值得你如此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周瑜压下怒意,心里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从小聪慧的妹妹会变成这样。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为谁?”周瑛喃喃,止步不动,声色凄苦道:“几年前我在益州,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为了这个人我甘愿伤痕累累,那一身伤是为了他所受得。我从荆州回来,那心伤也是为了他受得。阿兄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周瑜心里的答案翻来覆去,周瑛直接给了光亮。

“那人便是诸葛孔明,刘使君的军师中郎将。”周瑛说这些无比平静,“我为了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舍命去救他想保全的人,又算什么呢。”

周瑜愣住原地,看到周瑛离去的背影,不停揉搓自己的手掌,刚刚打了周瑛的那个手掌。那双黑亮的眼,隐约泛着泪光。

这一夜,他和乔容清都未曾好眠,右肋处的伤隐隐作痛。

幽静的闺房,外面是漫天的烟雨。半掩的画屏遮掩住了山荆子花香,只见袅袅香烟萦绕在堂内,平添了几分凄迷与悲凉。

白凝端着烛台,悄悄走进屋里,带来一丝光亮。手腕上挎的嵌宝盒中装着寒冰,还是冬日储备的,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

小心翼翼给周瑛红肿的脸颊冰敷消肿,犹豫了许久才问出口,“女郎,为什么不和家主说实话。您根本不是为了孔明先生,而是为了家主。”

周瑛的思量,白凝看在眼里。

周瑛猜测甘宁欲不请孙权之命,私自杀刘备于酒宴上。若真得逞,周瑜就被牵扯到这场祸端中。本就有功高盖主之嫌,再惹了孙权疑心。真要解释不清,惹上杀身之祸。

可是这一切不该告诉周瑜。他视若珍宝的妹妹为了他的前程,甘心没名没分的爬上一个男人的床,毁了自己的名声。

他得知这一切,他会死。

倒不如说她为了一个男人,迷了心智,失了心神,做下这些蠢事。

熄灭了灯,周瑛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梦见那个人,梦见他的背影,慢慢转向自己。

“幺儿。”

故人入梦来,她紧闭双眼,眼泪从缝隙间流过,转身抹尽,长叹既停。

江面上吹来春末夏初的暖风,带着鲜润的鱼腥气味。

雨晴烟晚,桐树的影子逐渐转意,已过晌午。

周瑜整兵而归回了府,看到两个儿子在池满绿水旁拉扯着新到手的弓箭,合不合手。

府中一众侍从忙碌端午家宴布置,乔容清怀着身子,依旧闲不下来,事事操心提点,连点心甜口都要一一过目。

看到归来的周瑜,放下手头上忙碌的事计,迎了上去,刚想说话就被周瑜抢了话头去。

“得劳烦夫人给我收拾行装,今日须启程前往京口,面见至尊。”

周瑜一番话像是给乔容清浇了一盆凉水,

“军务这般着急?今日可是端午家宴。”

“夫人知我,军情紧急,还分什么好日子。”周瑜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京口的吴侯府里,出现在孙权的面前。

这些日子,刘备派来接管南郡的人,频频出现在周瑜面前,都被他几次三番给推阻了。

孙权真的把他浴血奋战一年之久的南郡借给了刘备,没有询问周瑜的意思。

孙权是君,他是臣,身为臣子只有唯命是从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他不甘心把南郡许借给南郡。手下的将士更咽不下这口气。再把刘备派来的人给推走,孙刘两家可真要撕破脸皮。

他留有南郡自有他的道理,这关乎孙权的江东大业,关乎他曾经给孙策许下的承诺。

“周郎,哪有在佳节好日之时去扰了别人家宴的兴致,不如今日就留在家中过完节再启程,可好。”

乔容清少见的劝,让周瑜有些好奇,平日里无论自己何时动身启程开拔,乔容清都能将一切大点妥帖,不需他操心。今日话里话外都想让他留下的意思。

“有事?”周瑜看破了乔容清的心思,让她脸一红,可她并不说,只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