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鲁班立在那,没料到父亲会听到刚刚自己说的话,这幅神情,她觉察出父亲真的生气了,求助似地看了眼母亲,死死捏着手中的莲生簪,此刻只觉得烫手无比。

她缓缓走去,每一步都走的艰难,脑海中不停地思索该如何应对,虽然父亲十分宠她,可自己到底是毫无礼教,出言伤了尊夫人,礼法上她的母亲。

“爹爹。”孙鲁班突然咧嘴一笑,蹦蹦跳跳扑到孙权怀里,环住他的脖颈,甜甜道:“女儿刚得了一枚簪子,意头可好了,正想给爹爹瞧瞧。”

女儿的小把戏,他心里怎会不知,“从何处得的?”

“循哥哥赠我的,女儿欢喜的紧。”孙鲁班故意说出周循,炫耀似的拿着簪子给孙权展示。

孙权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周循,周循接话道:“女郎喜欢之物,臣必奉上。”

“瞧见了嘛,爹爹,是循哥哥对女儿的好意,女儿怎敢不收下。”孙鲁班眉眼弯弯,念念道:“乞巧,乞巧,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可女儿只乞爹娘千百岁,乞姊妹兄弟千万年。”

这几句吉祥话彻底消了孙权的怒意,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髻,“你也大了,以后不许再那么骄纵,似个没人管的野丫头。”

步练师听到孙权说得话,虽没有怒意,可后半句怎么听都像是在责怪她教子无方,冷汗爬上后颈,她福礼道:“妾身谨记,必会好好教导大虎。”

坐在主位上的周瑛抱着周瑢,头上簪了珠花,说尽喜欢,可算给孩子给安慰好了。从白凝处取来几个打了七个结的红头绳,系在周瑢的脖上,“驱邪避灾,好好带着。”

“阿娘,我的呢?”孙登嘟个嘴朝周瑛委屈说道。

“都有都有,不光有你的,虑儿也有。”

周瑛给两个儿子系好后,看到周循,给他叫来。

周循看着几个娃娃兴奋地玩弄红头绳上的结,推脱道:“姑母,我都多大了。”

“行,系在手腕上行吗?保平安的。”周瑛退了一步,得了周循的允许,才把红绳系上,“都说这红头绳能祈求上天保佑孩子健康长寿。其他孩子在我眼前,我不担心,可你出征在外,刀枪无眼,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归家来。”

“姑母,你委屈吗?”周循哽咽,想起自踏上花船上,听到那些对周瑛的议论声,回忆起她此前被害小产,心就抽抽的疼,他低声问:“宫里的人都这样欺辱你,连几岁的娃娃都...”

“至尊待我真心,这就好。”周瑛定声打断,像是极力宣告一个事实。

“是吗?”周循眼眶红润,对上周瑛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一些不能言说的事。

被久久凝望的周瑛,觉得自己无处遁形,不再继续肯定,撇过脸去,眼中的悲凉稍瞬即逝,在看到孙权走来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又敛起笑意。

“你们姑侄俩许久未见,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孙权坐到周瑛身边,看到她眼帘湿润,询问怎么了。

无非是久不相见,一见既喜极而泣。

“循儿觉得大虎如何?”孙权突然发问。

周循一怔,随即回道:“女郎聪慧贤淑。”

“到底是被宠坏了,娇蛮了些,方才可是夺了瑢儿所爱,也让你废好一番功夫给瑢儿哄好罢。”

“女儿家之间嬉闹也是常事,不必在意。”周瑛开口,有意结束这番意味深长的对话。

“循儿大了,亲事还未定,你这姑母也不着急。”孙权直接挑明。

周瑛莞尔,并未接话,只是把心思放在斟酒上。

见周瑛又是不肯给出反应,周循只埋首不说话,气氛一阵凝固。

孙权抿了嘴后,直接问向周循,“若是将大虎许配给你,你会好好待孤的女儿吗?”

“大虎尚小...”周瑛温声,却被孙权冷言打断,“孤在问循儿。”

周循目光看到周瑛硬生生将话吞咽下,那幅复杂难辨的神情让他心疼。

这便是真心待她吗?

“女郎身份金贵,循勿敢生出非分之意。”

孙权笑着摆了摆手,而后神色严肃道:“你是周公瑾的儿子,堪配孤的女儿。孙氏和周氏理当血脉相连。”

他早已拉上周瑛的手,用力握住,在努力佐证这个事实,“就像孤和你姑母这般。”

周瑛无话,知道孙权的主意彻底定下,无人能改变他的意志,只是现在在等周循的一个愿意。毕竟,他想要的是他选中的人心甘情愿娶他的女儿,就像当初周瑛心甘情愿要嫁给他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