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 　 这一日，本是寻常的夏日，午后炎热，林栩换了浅绿色薄纱衣，……(第1/7页)

这一日，本是寻常的夏日，午后炎热，林栩换了浅绿色薄纱衣，缀有碧荷纹样，更添几分清凉。她今日胃口不佳，许是暑气炎热，只吃了两块先用冰块浸了许久的西瓜瓤，便寻了两本，懒懒地倚在庭院中软榻上读着。

自打上次春日宴后，林府名声大噪，一来二往，消息便传去了宫城，连林甫上朝时都得了皇帝的赞誉，一时颇为风头无两。本朝素有人雅集之风气，各位名流雅士、世家大族的公子常常聚在一起吟诗咏，抚琴礼茶等，每每皆是各位雅士们先寻了地方，再下请帖，一来二去，方成就一番雅集美事。而自从林府名声大噪后，不乏一些人时常登门拜访，倒是主动要求在林府庭院内举办雅集。

林甫为人，向来温润和善，故而也不曾拒绝。如此一来，林府倒颇有门庭若市之景了。

只是如此，却苦了府内众人，尤其是齐氏。

每次雅集，她皆要下好大一番功夫准备，不仅那青梅蜜酿要提前数日准备，连山间新鲜的野蜂蜜，林涧松子也并不容易寻得，不仅如此，庭院中今岁的栀子树与山茶树本就品质不佳，每每雅集准备的食物皆要大量耗费栀子叶、山茶叶、茶油等物，所需材料皆已短缺。

因而，齐氏已向林甫叫苦不迭，只叫他往后都一应推了集市。

正思忖着，却听见远处府宅大门外一阵响动，难不成今日又有人来讨酒喝？

林栩正欲起身，却见是位熟悉的身影，周启泉身着一袭青衫，如瀑青丝用一只玉簪挽住，倒显得整个人分外精神。

“原来是周公子啊。”

她按下心头异样，只神色如常地打了招呼。自上次在窦府无意中听到周启泉和窦轻寒的对话后，这还是她二人第一次见。当时夜色虽深，然而只听他们的对话便知他二人早已相识，甚至不睦已久。只是，为何当日白天当他们几人交谈时，他俩要装作并不相识？

甚至，窦轻寒又有何把柄在周启泉手上？

她记忆中的周启泉，名门周家的二公子，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但那日隐秘谈话，却又是一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种种思虑，不免让林栩忧虑丛生。

而那周启泉却是一贯的风姿逸朗，白净的面庞上一双深黑眼眸笑意深深，“许久未曾见林府如此清静了，怕是林小姐也颇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情趣。”

林栩闻言亦笑道，“正是呢，今日难得清净，我便也寻了处阴凉偷懒罢了。”

“我也恰好今日家中无事，自上次春日作别后，一直未曾与你相见，倒有些想念......”

林栩不意他如此说，蓦地一下红了脸庞。周启泉看在眼里，只觉小女儿情态甚为娇羞可爱，一时间只怔怔盯着林栩，竟有些痴了。两人沉默片刻，到底是周启泉回过神来先开口，言辞恳切，“周某唐突，还请林小姐勿怪。”

林栩只低头含了笑，“无事。”

周启泉还待开口，却只见不远处齐氏翩然而至。

“哟，这不是沐城鼎鼎盛名的周家公子嘛？”

“齐小娘安好。”

周启泉神色恭谨地行了礼，忙道，“齐小娘过赞了。恰好最近暑热难解，萃英楼新出了几道消夏的菜品，周某便带来想给伯父和您尝尝。先前已命小厮送至前厅了。”

齐氏本以为是哪家公子又来家里讨酒喝，忙出来探风，没曾想竟是周家的小儿子。本就惊喜，又听周启泉此言，掌不住笑道，“难为周公子了，萃英楼生意向来好，素来听闻那里的菜品皆是上佳，如今倒有口福了。”

谈笑间，几人便行至前厅。果然见两名小厮早带着几个大型食盒等候多时了。

齐氏忙唤了下人来简单布置碗筷。只见小厮们动作十分麻利，将食盒一一打开，将里面的菜品呈了上来。

萃英楼由周家掌管，一向是沐城名贵们聚餐行乐之地，是沐城内数一数二的酒楼。果然只见那菜品色品类丰盛，色泽诱人，倒叫人食指大动。

更有那小厮在一旁煞有介事地介绍起菜名，“赐绯含香粽、贵妃红、单笼金乳酥、鲜虾炙、同心生结脯、水晶龙凤糕、葱醋鸡、羊皮花丝、小天酥...... ”

林栩笑道，“这哪里是消夏解暑的小菜，周公子分明是将萃英楼的整座厨房全搬来了。”

小厮颔首，“我家公子一早便说了要萃英楼备些精美菜肴，各位大厨委实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齐氏点点头，满是赞赏地看向周启泉。她一向厨艺精湛，对吃食也颇为研究，故而看着那碟碟珍馐，十分期待地夹起一块葱醋鸡尝了尝。

林栩本无甚胃口，只拿起酒杯，品了品周启泉带来的酒。甫一入口，便觉些许酸涩，她微微蹙眉，只见齐氏神色似乎也微微有异，又夹起一个含香粽，朱唇轻咬。

见二人皆是无言，周启泉不免心中紧张，忙问：“可是菜品不合胃口？”

在前世的记忆中，萃英楼的菜品一向是极好的，自己那时还和周启泉曾去过几回，每每只觉得唇齿留香，流连忘返。只是今日这一品鉴，竟觉得像是少了些许滋味。

未曾开口，只见一旁的齐氏终究还是轻蹙眉头，言语间夹带了几分迟疑。

“不知是不是我的味觉有些问题，竟觉得这些菜品似是滋味尚浅。然而萃英楼的大厨们厨艺乃是天下闻名，想必是我们平日的吃食口味偏重了些。”

林栩只担心周启泉尴尬，忙圆场道，“周公子可知，我这齐小娘厨艺不说方圆百里，就连整个沐城都可堪一绝呐。”

周启泉并无任何不快，只鞠躬作揖，“如此说来，今日若能得齐小娘指点一二，倒也是我们周家和萃英楼的福气了。”

齐氏忙摆手，只道周启泉和林栩开玩笑，然而见周启泉神情恳切，似乎真心求教，倒叫她心思一动。

只见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起盘中一块乳酿鱼，慢声道：

“譬如这乳酿鱼，需先将鱼肉片成瓦片装小火双面煎熟，寻常的做法是用羊奶来炖煮整条鱼，这也是萃英楼所用的法子。然而一则羊奶价高，炖煮一整条鱼需耗费不少食材，二则鱼肉本需去腥，而羊奶又有一重腥味，二者结合，彼此的滋味皆被掩盖，食多也会觉得腻。因而我每每只是用猪骨头、猪肘子、鸡鸭肉等火慢炖数个时辰，待高汤熬成浓浓的奶白色，再将那新鲜的黄河鲫鱼片成片，煎的娇嫩，方能放入奶锅中细细炖煮，需得汤色乳白似奶，味道醇鲜，这菜才便成了。”

“再说这通花软牛肠，需得那极为新鲜的羊羔髓，伴以各位鲜辛佐料，塞进牛肠中烹熟，满口筋道，唇齿留香。其中，数一味源自西域的佐料胡椒最为至要，我曾尝试不放胡椒，味道便失了几分辛香。”

齐氏越说越快，神色也愈发精神起来，她一向爱好钻研厨艺，自打进了林府，时常在厨房内跑进跑出，不是研制新菜品，便是鼓捣些稀奇的厨房用具。

前世林栩与她关系并不好，一来因着自己是林府唯一的嫡女，母亲早逝，并不情愿父亲再娶，二来齐氏出身低微，乃是屠户之女，从前林栩只觉得父亲是在自辱身份。但自打重生来，她二人的关系已和睦许多。林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心中只有复仇之事，且那日灭门时她见齐氏哭得凄惨，知道她是真心爱着爹爹，故而也逐渐放下心结，她既然痴心于厨艺，倒不如顺水推舟，于林府也并无坏处。故而上次的春日宴，林栩才极力劝她来做。

“多谢齐小娘指教，周某受益匪浅。”周启泉目光炯炯地谢过齐氏，转头便问身后小厮，“夫人所言，你们可都一一记下了？”

“回少爷，记是记了，然而夫人说得很快，内容又多，不能保证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