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侠,我有手机了!”秀东拼西凑,又加上了散获奖的奖金,给自己买了一台小小的翻盖手机。办好电话卡之后,第一次通话打给了小卖部。“你记一下我的号码,以后找我就不用打电话到出版社了。”

“顺便告诉托肯,然后请托肯转告朝戈,再让朝戈转告巴太,是不是?”张大侠在电话那头嗑瓜子。

“妈!”秀走在路上恼羞成怒,引来了一众侧目,路口的大黄狗也跟着吠叫起来。

春日里街上的杏花呼啦啦地连成一片,不像彩虹布拉克,四月里头还飘着雪花。秀已经两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吃胖了。不知道邻居家的大狼狗是不是还天天活蹦乱跳地撵着过路的人跑。

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到彩虹布拉克,会不会长久地站在那棵树下怀念那匹小马,怀念他们短暂的、无疾而终的夏天。

元旦过后,达斡尔族的小伙子只“路过”了一次出版社,倔强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路上买的早餐塞给了秀,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张凤侠说,吴然还是孜孜不倦地往小卖部寄东西。最近他给奶奶寄了一根新拐杖,只在包裹上留言,说去年秋天来小卖部看到她的拐杖磨坏了,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巴太也没有再回到彩虹布拉克。

马场的小伙子们觉得很奇怪,巴太再也不喝9了,任凭谁劝都没用。

哪怕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巴太还是很懊恼,当时还不如多喝点,还不如直接喝断片来得好。他死死抱着电话机不放,吓得老板娘差点报警。要不是马场大哥拉着,他恐怕会被壮硕如牛的老板痛揍一顿。

后来不管是在鼾声连天的宿舍,还是在温暖昏暗的马厩里,那个冬夜的画面总会不听使唤地蹿出来,像在脑子里生根了一样。只有在马背上,他才好过一点。所以他泡在训练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两个月,马场大哥给巴太放了假,盯着他不情不愿地蹭出了马场大门。这几个月以来,巴太的话更少了,得让他出去散散心才行。

巴太有组织地避开了烤肉店,漫无目的地在镇子上游走。

路边灰扑扑的报刊亭,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商品。从手套靴子、到塑料玩具,乃至老鼠药都有,满满当当的样子像极了秀家的小卖部,正经要卖的报纸刊物却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无人问津。恍惚间,他瞥见角落的报纸上有一组红色大字,“阿勒泰青年作家获奖”。

是她吗?巴太的心跳猛然加速,像是要穿过肋骨和皮肤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他顾不上问价,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丢在柜台上,拎起报纸的手直抖,哪怕是再大的比赛他都不曾这么紧张。

“我偷偷从茶几上抓了一把葡萄干儿,坐在炕沿最里头,守着麦西拉的衣服,一边等一边慢慢地吃。“

“麦西拉就像个国王一样。他高大、漂亮、有一颗柔和清净的心,还有一双艺术的手…”

“以后,我会爱上别的人的,年轻岁月如此漫长……想到这个才稍微高兴了一点……我又想,麦西拉的新娘子,应该是一个又高又美的哈萨克族女子。”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眼睛也跟着泛酸。

她是以怎样的心境写出了这样的字呢?她还难过吗?她应该不再难过了吧,如果有那个达斡尔族陪着她的话。岁月这么漫长,她会爱上别人的。

那个达斡尔族的可真走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