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的小王清早刚上班就收到了看门大叔的投诉。

“诶,王编辑!”看门大叔朝着小王招手,“你们编辑部的电话啊,响了一宿!”一宿没睡好的看门大叔,眼袋快耷拉到法令纹上了,说话一点好气儿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醉鬼打错了电话,冬天一到,喝酒的人又多起来了。”

会不会是秀儿那个心上人,小王想。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斜挎在身上那个装着五斤重稿的办公包都没来得及摘,直奔老刘桌前抓起电话。

“吔?”小王回拨电话,那头是个大姐的声音,并不是什么年轻小伙子。

“完蛋了,这是维语还是什么语的,我也听不懂啊…”小王一筹莫展,他拉来了楼下卖**的维族小姑娘做翻译,可再拨回去的时候已经无人接听了。可能真的是谁打错了吧,他想。没过一会出版社的来电繁忙起来,小王一边应付杂乱的投稿电话,一边忙着校稿,很快就把早上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两周后,刘老师和秀参加完研讨会回到乌市的时候,小王已经把这件小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来水厂的达斡尔族小伙子终于等到秀出差回来了,一刻不停地赶在早上八点“路过“出版社门口约秀吃饭,说青年路上开了家东北菜。自从秀以出版社太忙为由辞去了自来水厂的工作,吴然就很难见到秀了。他记着秀说起过,她从没回过沈阳老家,她应该会想念家乡菜的吧。

小王躲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瞧见秀点了点头,跟吴然挥手道别后踟蹰良久才转身上了楼。为了撇清窃听的嫌疑,小王在楼下忍着冻了十来分钟才跟着上楼,一进办公室就又开始聊闲:“你就跟了那个自来水厂的小伙子得了。你的那个什么心上人,一年多了也没见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八成又是躲在哪里偷看了。秀狠狠剜了小王一眼,脱下棉服重重地挂在门口衣架子上。

“上班迟到啊!扣你工资。”老刘揉起一个纸团砸向小王,“管好你自己得了。眼瞅着三十了连对象都没谈上,还操心别人的事呢。”

“我不说就是了嘛,老刘你怎么往人家心窝子上捅呢?”说罢王编辑揉了揉心口,像是真被插了一刀似的。

秀并没有把小王的调侃放在心上,只暗暗地发愁。这一年多她明里暗里拒绝了吴然很多次示好,可他并没有放弃的迹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不禁回想起出差前接到的那通托肯的来电。

听筒刚一接起来,就噼里啪啦传来一连串的质问:“秀我的好朋友!你要跟达斡尔族的结婚了吗?他们给我说你要在乌鲁木齐办拖依呢?你给巴太说了吗?乌鲁木齐也能办拖依吗?吔…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可是那么远那么远我怎么去呢?”这话问的秀眼前一黑,但不得不说,托肯的普通话进步飞快。

对着托肯一通解释后,秀第一时间拨通了小卖部的电话,然而张大侠不肯承认这些谣言与她相关。

必须得跟吴然说清楚才行,她拿定了主意。只是,干嘛不能约明天呢,元旦节太晚了点。

“秀!”吴然在饭馆角落的卡座,一眼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汉族姑娘,“这里这里!”桌上已经上好了菜。

秀先是很惊喜的样子,眸子亮晶晶的,转而又垂下眼睛,“自从奶奶…她不太清醒了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些菜了…”

“那我…那我以后每周都带你来吃,好不好?”达斡尔的小伙子喜欢秀开心时亮晶晶的眸子,他希望这个姑娘一直能开心。

“吴然。”“秀。”他们几乎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吧,吴然。”

对面的小伙子从背后掏出一个盒子,他看着秀,期待着她的回应。“我…我托人带了两台手机,昨天才送到我手上,咱俩一人一个。内地都普及了,新疆这边还比较少呢。给你的。新年礼物。这样咱们就可以多联系了。”

“吴然,我不能收。”秀推回了眼前的盒子,“我欠了你太多人情。自来水厂,其实是不招兼职的吧?”

“我…”吴然急切地想圆回这个谎,“你别听厂里的人瞎说。”

“我挺开心的,在乌鲁木齐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秀始终不忍心说出太重的话。

“是因为那个哈萨克族的小伙子吗?”是啊,吴然自嘲地想,他怎么比得过巴太呢。秀侧过身盛了一碗蛋花汤递到吴然面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吴然,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我没想要什么,”吴然捧着汤碗,指节发白,“我只是…我只是想对你好,想让你开心。”

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吴然的新年礼物,最后也没能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