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章随即叫散众人,“好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

末了,他看了一眼方才出言不逊的二女儿,沉着声道,“兰儿,罚你回去抄写《孝经》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门!其他人都各自回院去罢。”

李云兰袖中的手紧紧握拳,面上十足的不忿,还想再说什么,“父亲!我。。。”

李夫人迅速瞪了她一眼,李云兰不甘心的抿了抿唇,恨恨盯着李云芷,终究是闭上了嘴巴。

戏都散场了,李云芷只当看不见,从容的对着李夫人屈身一礼,转身也走了。

回到院中,李云芷畅快的连灌两碗茶水。

罚抄《孝经》一百遍,看来李知章相当介意李云兰说的话了。

《孝经》有云: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

对母亲要爱,对君主要敬,对待父亲,则需又爱又敬。

李知章最想让李云兰记住的,是这句话吧,呵。

等着吧,这还只是开始,李云兰的话会如同一根刺,一直扎在他内心深处,在适当的时候,反复冒出头来!

当日下午,李夫人就派人送来了衣裳,确实如她所说,四季各有三套。

李云芷摸了摸衣料,倒是不错。夏日的衣裙凉爽,冬日的袄子也够厚实,只不过,都是些旧衣翻改的。

另外还送来了几样首饰,样式老气,雕刻工艺更是差劲,关键还是鎏金的,这样的首饰,价值甚至不如银饰。

这真是戴又戴不出去,卖了又不值钱。

送衣服首饰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秋喜,另一个叫冬香,说是李夫人将两人一并留下伺候她。

秋喜颇有些机灵劲儿,可惜是个自作聪明的,她乘着李云芷翻看衣服首饰的功夫,一边说道,

“夫人对三小姐真好,这几件衣裳都是出自翠蕊轩的师傅之手,衣料上乘,款式是时下京城姑娘中最流行的。”

“这首饰更是大有来头,那可是金福楼的,姑娘常年在外,想必还未听说过金福楼的名声,那是近年来京城最出名的首饰店铺,好些勋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只穿戴他们家的首饰呢。”

李云芷抬眼瞧着秋喜,面上似笑非笑,“是么,母亲果真是待我极好。”

秋喜总觉得三小姐的语调里带了三分嘲弄,难道她看出衣服首饰有问题了?

不应该啊,她刚从乡下回来,能见过什么世面呢,再说,自己都是按照夫人吩咐的说,一定不会错的。

秋喜硬着头皮陪笑道,“夫人说了,三小姐喜欢就好。”

李云芷不住点头,“喜欢,自然是喜欢极了,这样贵重的好东西,我从前见都没见过,别说穿戴了”

此话一出,秋喜顿时松了口气,这三小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好诓骗的很。

李云芷接着道,“我刚刚回来,什么都不懂,两位姐姐又是从夫人身边过来的人,以后就靠两位姐姐多多提点我了。”

秋喜和冬香听了这话,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就算年长几岁,可三小姐到底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怎能姐妹相称呢?

这要是被人听到,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何况这三小姐第一日入府时,就差点让王嬷嬷吃了板子,夫人那日当众说过,再有主仆不分的事,就要被赶出李府。

三小姐这么说话,是真的初来乍到,身边无人可用,想拉拢二人当个心腹丫鬟呢,还是故意寒碜人呢?

冬香比秋喜稍稳重些,连忙拉着她跪下去,口气惶恐,“三小姐是主子,我等是奴婢,怎担的起您唤一声姐姐呢,真是折煞我等。”

秋喜也反应过来,方才自己一口一个夫人,可如今她们的主子不再是夫人了,而是三小姐,且不论她言语中多少有些慢怠,她只是个传话的,怎好真的用夫人的口气与三小姐说话呢。

秋喜以头碰地,表忠心道,“是是,冬香说的是,我二人既然已经到您身边当差,自是尽心尽力,没有二心的,三小姐有任何吩咐,无有不从的。”

李云芷心想,总算这两人还不算太蠢。

她面上却是装作不懂二人为何如此激动,亲自将两人扶起来,“两位快请起,既如此我就不喊姐姐了,往后还是唤你们名字吧。”

随后又吩咐道,“这些首饰太贵重了,我平日里也穿戴不上,就留一根簪子,其他的,秋喜替我收起来吧。”

待两名丫鬟去到外间打扫了,秦嬷嬷才不忿道,“小姐从前也是富庶人家出身,真当我们没见过好东西,这么差的首饰,夫人也好意思送出手!”

秦嬷嬷口中的小姐,正是季姨娘,季家从前行商,可惜家道中落,家中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姐,却给人做了姨娘。

李云芷安抚的拍了拍秦嬷嬷的手,语带神秘的道,“不急,这些首饰自有它们亮相的时候。”

当天夜里,李云芷又悄悄去李夫人房外听墙角,意外得知了个有意思的消息。

没想到啊,白日里还犯愁,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李知章这日在房留到戌时方才回房,他对白日之事依旧如鲠在喉,言语之间难免责怪李夫人教女无方。

“你将兰儿纵的太没规矩了,竟当众口出狂言!”

其实李知章更在意的是,只怕多年来,李府上下都是这么想的。

他本就是掩耳盗铃,等有一天遮羞布彻底被人扯下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无疑彻底将他一家之主的身份公开踩在脚下。

李夫人有些心虚,纵使娘家再强,嫁了人也只能以夫为天,这些年在李府上上下下确实都是她说了算,可面子上却要过得去,不然传了出去,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更别提影响李知章的仕途。

可小贱人没回来前,兰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斥责,还要禁足在屋内抄《孝经》,她隐下眼底一丝狠戾,转而道,“兰儿确实说错话,可要不是芷儿寻衅,也不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