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镇上,俞濯池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因而对这里的街道并不算很陌生,由着白樾领他去了超市又去菜市场,连五金店都去了,逛了又逛,挑了又挑,最后俞濯池拎着满手的菜和一些稀奇古怪但白樾却说万一在别的地方买不到的东西,类似于便便茶杯那种。

老屋在临近镇子的一个村子,每次回去都要经过一段不算长的石子路,等到两人走回去已经有些晚了,冬日的夕阳好像有种兑了水的绚烂,淡淡的不够震撼人心,可是这已经够了。

白樾偷偷牵住了在人多的时候刻意忽略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感觉到俞濯池慢慢收紧的力道,往家里走去。

“我自己来就好了。”大伯那边已经来喊过一次了,俞濯池摁住紧赶慢赶的白樾,接过锅铲催他快去。

白樾一步三回头,确认俞濯池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才放心离开。

白樾很着急回去,小孩都看出来了。

“小樾叔叔,你很着急吗?”堂侄女本来在和白樾炫耀自己的新衣服,见他频频出神不满地问,手都直接在白樾的脸上戳了戳,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白樾心里发虚,连忙捂住她的嘴,这可不敢让多的人知道,连忙低声解释道:“没有的事。”

堂侄女瞪着幽怨的小眼神控诉他,手也是一阵挥舞,白樾这才放下手。

“你的新衣服怎么这么大?”堂侄女拉了拉他的大衣,指着明显有些长的袖子问他,“是因为流行吗?我哥哥就经常买很大的衣服,那个衣服快都到他膝盖了,他还说是流行这样,被我妈暴打了一顿,喏,你看,现在还不敢用力坐凳子呢。”

说着她还哈哈笑了起来,那边的堂侄子察觉到两人的视线,象征性地挥舞了下拳头。

白樾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涌动着悲哀,除了回爸妈身边的第一年,他们有给自己买过新衣服,往后这些年都没有过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原来再谈起还是会有些难过。

白樾的情绪冷了下来,却不敢让人察觉,像以前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那样和大人敬酒吃饭,以前是和小孩碰饮料,眼下白樾看着杯中的酒,透明液体微微漾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把那个小小的白樾碎得很彻底。

“大伯,我先回去了。”

大伯到底还是对白樾有些了解,看得出他情绪不佳但也只以为是父母不在的原因,拍了拍他的肩头叮嘱他好好睡一觉。

这个年夜饭吃下来,其实还不到一个小时,回来的时候,俞濯池已经收拾完了,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回消息。

“俞濯池。”白樾红着眼拉着身上的衣服,“衣服好大。”

俞濯池搂住他,从旁边拿了个袋子出来:“有合适大小的。”

白樾望着袋子里的衣服呆住了,愣怔着问:“你怎么会......”红着的眼代替他问完了接下来的话。

“因为是新年,所以当然要穿新衣服了。”

“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好吗?”

这份好出乎白樾的意料,不是多大的恩情,说得多热烈的爱意,是每一个能嵌进他残缺坏损的身体使他变得更加圆满的小心意,好像他天生就是白樾的反转体,懂得白樾每一个突起的锋利其实是为了找到更契合的凹角,然后很温柔地说:“我刚好就有,我愿意给你。”

“一定。”

白樾欲言又止,只是攥着袋子很难组织好语言去言表自己的感激。

俞濯池抱住他,什么也不让他说。

“放爆竹吧。”

是一串电子爆竹,爆竹的造型,按一下开关就有爆竹的声音。

白樾很快就后悔了,当时逛超市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时兴起想要买下,结果挂在客厅里放了一阵响后,他一点儿没觉得喜庆,而且脑瓜子疼。

俞濯池向来沉静也有些受不了,抬手就关了去。

“和工业辣精有得一拼的工业喜庆。”

白樾给出他的评价,俞濯池表示认同。

“还是包饺子吧。”白樾取出一早买好的肉,才发现俞濯池已经和好了面,于是他把工具搬到了俞濯池旁边,自觉接过剁肉馅的工作,一面为自己极好的刀工感到沾沾自喜,一面偷看俞濯池擀面皮,看动作熟练的很。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电子爆竹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感觉每家每户都买了一个,在合家欢的时候,谁家也不是工业喜庆,白樾看了眼认真的俞濯池,心想,嗯,我家也不是。

圆胖圆胖的饺子被摆成整齐的饺子军队,有一纵稍显奇异,不是馅料多过头露了出来就是肚子有点瘪。

“咳咳,残兵也是兵。”

俞濯池满眼笑意,稍微抬起镜头拍了张照片留念。

直到饺子吃到撑,外面的动静也没停下。

白樾想着这个晚上大概率是不用睡了,洗过澡后就拉着俞濯池躺在被窝里数星星。

“你每天晚上都数星星吗?”

“偶尔。”白樾回忆了下,“好吧,是经常,但没有每天。”

“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白樾收回眺望星空的目光,转过身来看着俞濯池。

“因为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白樾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细碎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明亮的眼睛,俞濯池伸出手去别过他的头发。

因为白樾学不会毫无保留,所以俞濯池选择让步:“什么都好,看见一朵好看的花,一个很有感觉的小店,都可以拍照片分享给我,或者偶尔告诉我你的头发长了,有点苦恼,要不要去剪掉之类的小话。”

白樾很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合理提出疑问:“你会觉得麻烦吗?”

“我会觉得开心,偶尔也会担忧万一你去的那家理发店剪得不好让你很伤心怎么办。”

“那你陪我去的话就不用担忧了,你会直接被我烦死。”白樾好像已经能够想象出那时的画面,他抓着剪坏了的头发,对着俞濯池发牢骚,然后俞濯池被他烦得直接宕机。

俞濯池好像也想到了,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那样就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