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已至,天幕如墨染,星辰隐现。

宋承佑与李庄头方归返庄子。

宋承佑的那个庄子也属凌云峰山脉,然而看山跑死马,绕山而行,竟有七八十里山路蜿蜒。

宋承佑归来,面沉如水,然见陆子衿刹那,笑颜绽若春花。他如雀跃孩童,小步奔至她身前。

“谢谢小柚子帮手。”

陆子衿笑容潋滟地真诚地对着宋承佑致谢。

于那刹那,宋承佑心间似被柔云轻裹。脸颊渐起红晕,如晚霞流溢,自耳根徐徐蔓延至颈间。

他头微微低垂,眸中羞意隐现,悄悄抬眸望向陆子衿,然瞬时若惊鹿般避回目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交缠,双足亦在地上不安地挪转,仿若不知何处可安置自身。

唇角却难抑上扬,弯作一抹羞怯且甜美的弧。轻咬下唇,欲使那因激动而微颤之唇稍安。

片刻后,他勇而复望陆子衿,目中含赧然与感激相融之光。

轻抬手,却不知为何举,手遂尴尬悬于半空,终是挠了挠脑后,又局促放下。

陆子衿佯装未见,虽未闻他的过往,但她知道他的童年定是仿若处于寒荒之宇,从未得他人真心相待。

“快过来用晚膳,不饿么?”

她轻声招呼用膳,为二人留的饭菜尚温。

宋承佑欣然入座,李庄头欲言又止,陆子衿令其饭后再说。

她为二人布菜,依口味而夹,一顿饭吃的二人心里暖意融融。

饭后,李庄头详述安置那家人之事,称其家人未怨陆子衿,且日后愿管束那妇人。

陆子衿点头,令其完善规制。

李庄头欲跪请罪:“小东家,这是老夫的失职。”

陆子衿连忙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下跪的动作。

厉声道:“我这里不要动不动下跪,有事解决,再这样,我可要凶人了。”

李庄头只好作罢,起身立好。

陆子衿又言若有孩童辍学务工,全家皆除工坊之名。

李庄头心惊,未想小东家竟洞察人心。

庄户之家,五六岁之童,亦可干活,堪为小劳力,随亲长去田间或又在庭院,执箕饲禽。

日前庄户里大人们初上工,心思尚未起波澜。

李庄头本打算择日对那些心思或许会起变化之人加以告诫敲打,却未料到小东家先一步洞悉一切并直言不讳。

陆子衿神色从容,目光坚定且温和,缓声而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我不求庄子的人能成鸿儒,然望这一隅庄子的人皆明礼义、晓廉耻。”

李庄头听之,心若钟鸣,震骇非常,遂凝重颔首应之,目含敬服,心起宏愿,必佐东家使庄成礼义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