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数日,果有人欲令自家孩童停学上工,李庄头严惩。

陆子衿放言此为庄规,异议者离庄。

众人才将活泛的心思给掐了去,这是后话。

在李庄头离去后,有一户人家过来找上陆子衿,说要赎回卖身契。

原来这户人家是家乡发生饥荒后,故土难守,一路向北逃难至此,实在难以为继,便一家卖身于庄子上。

老丈曳身徐趋,一腿长一腿短,上前颤颤巍巍地递上一枚一钱,手若枯槁之枝,糙砺且茧厚,关节隆凸而畸,是经岁累月与田土及农器相搏之证。

老丈首低垂,面有惭色,嚅嗫而言:“唉,俺们干了那占东家便宜的事儿,俺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可家里实在是穷得叮当响,翻遍了米缸面缸,才凑出这一钱。

俺这心呐,就像被大石头压着,觉着对不住东家啊。”

陆子衿接过那一枚铜钱,纳于掌心中,缓仰首,睫羽微抖,竭力睁眸,欲使眼中的热意消散。

随后浅笑,说道:“老伯,说到哪里去了,此价是我自己定的,岂有占不占便宜的说法。

你们打算何时出发返乡呢?如何返乡?”

“俺们有腿,能走来就能走回去。

俺这腿虽说不咋中用,一长一短的,可俺不怕。

俺一步一步地挪,也能行。

恁甭担心俺,俺能走到这儿,就能走回去。”老丈拍着自己的大腿,豪气地说道。

陆子衿心中的酸意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笑若春花绽放。

“那是,老伯还正值当年。”

语罢,唤抹云入内,让她取五贯铜钱过来。

用铜钱在乡野不易惹人注目,故在来之前,兑了十余两银。

抹云用十来个布包分装着,陆子衿将这些布包递到了老丈的怀里。

“这些不多,用做你们路上的盘缠和立家之本。”

老丈闻言,连连摆手,“哎呀呀,使不得,使不得哟!

俺们全家早前就占了东家的便宜,这心里头本就过意不去。

咋还能再拿东家的钱哩?

俺们庄户人家虽说日子过得紧巴,可也知道不能恁般不知好歹。

俺们有手有脚,自个儿想法子去,不能再给东家添麻烦嘞。”

一番推拒下来,双方僵持不下。

陆子衿眼睛微微瞪大,故意板起脸来,装作恼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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