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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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申云是提前了几日到达印芍的。
这日时辰稍早,在秦苍与盲女相遇之前,薄申云正在印芍官府整理卷宗,不想却被不速之客打扰。
“哎呀!施老哥瞧瞧,咱们的巡察使刚到印芍,都没来得及修整一番呐,就开始尽心竭力的着手公务,此心感天动地!催人泪下!不愧是我辈之楷模,西齐之光!然所谓一张一弛武之道。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如此不吃不喝、夜以继日,若将身子累坏了,还如何继续指导我们印芍的工作?工作要做,饭也要吃。这样,今晚本城守亲自为薄大人接风洗尘!酒席都预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
来者两人,说这话的是新上任不久的印芍城守司徒衍,年纪轻轻、吊儿郎当。
“不了,许多卷宗我还未看。”
薄申云皱着眉,对邀约之人倍生厌恶。语气凝霜,连手上的笔都没放下。
“哎呀!”司徒衍仿佛是料到薄申云会拒绝自己,兴致丝毫不损:“施老哥你看,极刻苦、极专心!只是不卖我司徒某人的面子。施老哥,你试着劝劝看,你们好歹是亲戚,我们薄大人说不定会允了你。”
“哦哦!是是!”
另一人叫施葭,身宽体胖,原是西齐大乐令身边亲信。
刘祯称王后,重整太常寺结构。将太常寺下设分管礼乐、宗庙、祭祀等六位属职,合而为一。原大乐令调离京中去临郡为官,施葭不愿跟随。于是走动一番,在太常寺所管辖的印芍王陵中领了份闲职。
只是,天欲降大任,精准投放。
于理,印芍这几月变故,让司理王陵诸事者备受关注:有功重赏,闪失重罚。于情,放在过去,掌守帝陵的官隶属太常寺,而王陵军一般是由西齐在护卫京畿队伍中轮流抽调的,并不瞩目,于是后者对其总是彬彬有礼。可自从朝廷自上至下淡化礼乐,加之印芍乖乱,刘祯一纸王令王陵军由极乐阁直接接管,这原先虚出来的半分尊敬全无踪影。
窝囊火正盛,听说施葭一族与薄申云竟有姻亲关系,于是上司命令好生拉拢这个巡查官!
施葭不是个勤勉向上的主,不精于算计,更不善于刑律,对作奸犯科、叛道逆行者更是没太接触过。别看年纪渐长一脸油光,觥筹交错、点头哈腰也算能信手拈来,但内里却仍悄悄保有一颗葬花焚香的心。今日主动邀请薄申云实属情非得已。
薄申云少时是刘祯伴读,现在更是其心腹。
在去年治水途中作风强硬,虽是有功,但不少非议,然而种种弹劾石沉大海,甚至赴印芍司督查一职,也竟有将其摘除旋涡洪流,暂避风头之意。如此用心,可见西齐王对其偏宠,一来二去无人再敢冲撞。
想到此处,施葭既后怕又庆幸:施家算得上殷实,当年薄氏一族没落,差点解除了原定婚约,多亏当时自己力排众议将“妹妹”嫁予他。照其发展,往后薄申云一人之下的位置实不远矣。而自己到时再想寻个安生日子,还有何难?
至于薄申云的性子,施葭不仅理解,有时甚至暗暗赞叹:本就出身高门,又有王上庇护,一路顺风顺水,性格直些傲些,难免不会奉迎。
若是平常邀请,人家不愿去,便算了。不在于非要吃这么一顿饭。但是眼下情况是,扭瓜之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司徒衍是翕边大族司徒一族之后,而翕边正是九公主陈烨耕耘多年之地。有传九公主能将其食邑彻底变作施展抱负第一处、勾勒宏图第一笔,没有司徒氏一族鼎力相助是万不可能的。
然而施葭看来,这个司徒衍似乎并非良才。赴任印芍已有时日,却整天招贤人雅士游山玩水,不见其治理有方,甚至就不见其治理!
施葭想,可能是借九公主的光,历练一番、混个履历,不多时就会回到翕边祖荫乘凉。
一边是王上的人,一边是九公主的人,施葭虽年龄略长些,但对这两位旧识却半分不敢怠慢,架在中间如履薄冰。
“薄大人呢,自幼就是兢兢业业之人。小时候,就是因为有薄大人的功课作对比,我是没少遭家人训斥打骂。听说他要来印芍做督查,我这手掌心都隐隐作痛呢。”施葭拿出手帕擦擦头上油汗:“饭还是要吃的,身体要紧。官府卷宗确实掌握许多关键,但也有许多线索出自民间,我听闻司徒大人近来四处走访,体察民情。下官舔着脸问一句:若是有什么发现,能不能今日与薄大人讲时,下官我也混个耳闻?”
施葭这话奏效,话音刚落,薄申云眼睛都亮了。
可司徒衍却为难了:“哎呀,施老哥不是不知道我。我啊,是离开案几就不谈公事,这规矩施老哥早就知道的呀。”
司徒衍的态度让薄申云更加反感。
“印芍旧案累牍,如今又有多人丧命。如此扰西齐先祖安息,城守竟‘离案不谈公事’,于心何安?”
薄申云教训人都不带拐外的,司徒衍一挥衣袖,反击道:“我好心诚意给你接风、邀你喝酒,你倒好还训斥起我来?”
“我说的不对吗?司徒城守赴任多日,官府要员丧命之案半分没有推动。我西齐任用制度果然有误。”
“是。你薄申云既能治水、又能破获奇案,只是如此厉害,却无法保全自己心爱之人不因你受伤。
“你!”薄申云被戳中痛处:“我听说翕边人人诗礼仪,难道培养出的都是你这等恶意揣测他人之顽劣?”
“薄大人难道不知我司徒衍另有求学之处?”司徒衍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你确定要骂所有与我同窗之人都是顽劣?”
“别别别!”眼见两人越说越激烈,无名火皆是往上冲,施葭硬着头皮将两人隔开:“两位大人都冷静些!两位都是西齐得力的臣子,往后都是要担起巩固我西齐江山社稷重担的,要相互协作才是!如此不顾体面,我这个小小陵承都看不下去了!”
施葭平日点头哈腰惯了,突然严厉一回,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竟真的一并住了口。
见此招有效,施葭继续帮忙游说:
“今日二位大人相聚。一是为薄大人接风,二来其实也是我施葭想请两位帮忙。二位都是故人,说来惭愧,我施葭虽少时就得识二位,可因自己才疏学浅,无力为朝廷分忧,如此年纪还是庸庸碌碌。现在印芍屡屡怪事扰先祖安宁,我怕陵丞小职都快保不住了。”
“怎么?除了官员命案之事,难道还有其他?”薄申云敏锐,发现施葭话中有话,于是看向司徒衍。
“是。”毕竟有求于人,司徒衍沉下气来:“几乎与命案同一时间,印芍卿汾河旺村,有‘龙王作祟’。”
见薄申云不再咬死不去,施葭继续哀叹:
“下官我比两位大上几岁,如今厚着脸皮称两位大人一声贤弟。这几月,帝陵职人员缩减,辅助王陵军、兼掌兵戎盗贼已经让在下应接不暇。今日还请二位能赏光,共同分析案情。”
施葭说得真诚,一脸愁容,薄申云虽不愿,但也不好再推辞。半抬着眼睛看向司徒衍:“你的事,自己不上心,让别人帮你求我?”
“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吗?”司徒衍撇撇嘴:“命案之事已有极乐阁与王陵军主理,若龙王案我能立功,就能早日回翕边,不留在印芍祸害陵邑百姓,也免得碍你的眼……”
“这样这样,就去喝几口汤,暖暖身子,耽误不了多时。”施葭拉住薄申云,又转向司徒衍:“司徒大人也可不谈要务,我们聊聊此地风情逸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