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百里褚言相处这么久,难得见他说这么多话,且句句带着隐隐的质问,嗓音虽清和,却依旧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压抑。

云倾月深眼观他,并未立即回话。

心底翻涌,待平息许久,才淡道:“褚言怎这般说了?褚言在倾月眼里,一直都是朋友。”

他勾唇一笑,风华儒雅的面上带着几许无奈,“倾月还不准备与在下言道实情?亦或是,倾月觉得已是无必要与在下解释了?”

他的嗓音委实温润,带着几许无奈,并非像言辞凿凿那般逼问,云倾月纵是想怒,想反抗他的这种逼问,却也犹如碰了颗软钉子,难以对他言辞凌厉起来。

她默了片刻,才将目光挪开,按捺心绪一番,才淡道:“倾月不愿解释,而褚言又何尝不是?褚言如今质问倾月,可有想过你待倾月,也并非干净透明?”

说着,静静凝上他墨黑如玉的眼,“褚言敢说你从未欺过倾月,瞒过倾月?”

他怔了一下,不由将目光挪开,未言。

云倾月心底略有冷嗤,只道:“褚言都无话可说,无话可解释,又何必要倾月解释什么?比起你来,至少倾月对你的好是真,在长幽殿对你的悉心照顾是真,褚言若是不信,倾月也无可奈何。”

说着,松了他的手,又道,“看来今日委实不适合与褚言详谈,倾月先告辞了。”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也未顾百里褚言脸色,缓缓起了身。

待正要迈开步子时,百里褚言起身抓住了她的手,待她回眸,他才墨眉微皱,只道:“方才在下无礼了,措辞也有不妥,望倾月见谅。”

云倾月淡笑,“倾月怎能见笑。毕竟是倾月欺你瞒你,褚言恼怒也是应该。”

说着,试图挣开他的手,只奈何他却是将她的手腕握得极紧,浑然不容她挣脱。

云倾月终归是识时务的停歇下来,目光深幽的朝他望来,“还望褚言放手,倾月有事,得离开了。”

他叹息一声,转了话题,“在下刚泡的山茶,倾月还未尝过一口。”

“不用尝了,褚言泡的茶,自然一绝,不尝也能知晓。”

他眸色动了动,眉心再度一蹙,墨黑如玉的眸中也滑出几许复杂,随即缓道:“方才是在下之过,倾月莫要再恼了。在下承认以前对你略有不当,只是以前你我并不相识,待后来相处之后,在下已是收手不少。只望倾月再行等等,待不久后大局一定,在下定会将一切都与倾月言明。”

他嗓音低沉,似是夹杂着认真。

云倾月深眼观他,不置可否,仅是淡然而笑。

百里褚言的话,看似句句都真,她如今却句句都不敢完全相信。

这所谓一朝被人骗,心底的戒备便再也难以松下来。

她终归是未再说离去,百里褚言待她似是略有小心,将她拉到软

榻坐定后,再度将茶盏递在了她面前,眼见云倾月未伸手来接,他也不再坚持,仅是主动将话题绕了回来,“倾月此番来,可是仅为了说在下前几日将那几位大臣所送的东西转送到大理寺的事?”

眼见他态度极其缓和,云倾月也不好再强行冷脸,她稍稍敛神半许,才淡道:“褚言根基不稳,如今刚好转,若是一来便得罪大臣,惹大臣避之,于你而言,极为不妥。”

他缓道,“倾月所说虽有理,只是父皇历来嫉恶如仇,如今母后及国丈势力削弱,父皇重新执政,当前要剿除的,不仅是朝中国丈一党,还有朝中贪佞蠕虫。而前日那几位前来拜访的大臣,正是贪佞,早晚会被清除,在下若是接了他们的东西而不上缴,也算是留了隐患。”

云倾月深眼凝他,“看来褚言对国之形势倒是看得通透。”

他面露几许无奈与复杂。

云倾月按捺神色的继续道:“只是,褚言这话虽也在理,但比起举报那些大臣来,你不接他们的东西,随之任之的做个事外人不是更好?又何必要举报他们,万一不成功,岂不是树敌了?”

他默了片刻,缓道:“父皇突然重视在下,在下,也仅是想做给父皇看罢了。”

云倾月心底沉了沉,眸色也略微悠远半许。

这算是百里褚言第一次与她言说这些,也是第一次说他的目的及打算。

以前的百里褚言,历来是温润如玉,清和儒雅,而今百里褚言也突然稍稍展露锋芒,这感觉,便全数变了。

难怪,难怪方才老管家会对她说百里褚言这几日比较奇怪了,连她云倾月都觉得诧异,更别提老管家了。

所以心思,刹那与心底婉转开来,待回神时,云倾月已是敛住了心绪,目光静静的朝百里褚言望着,只道:“褚言之意,是想讨好皇上吗?据倾月所知,皇上在凤澜的地位,形如傀儡,纵是皇后及国丈势力被削减,但皇上若要全数翻身,谈何容易?”

依她之意,皇帝仍是不及权臣来得有用,毕竟,一旦得凤澜大多权臣的支撑,更是比深得傀儡皇帝重视来得有用。

她一直都如是认定,就连慕祁也并未对皇帝存有太大的寄予,这几日慕祁与朝臣相约,你来我往,倒是繁忙,为的就是拉拢朝臣,而今倒好,到了百里褚言这里,这人举报朝臣不说,还将所有寄予都落在了皇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