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夫婿跟前,被一个曾有过婚约的别家郎君搂住,沈烟寒做贼心虚,率先朝秦月淮挤笑:“七郎,你起了。”

她说着话,就挪了挪肩,想从梁一飞手中将被他握住的肩膀移出来。

可并未成功。

沈烟寒从一只惊弓之鸟,变成了笼中之雀,目露惊慌。

她咬牙低声朝梁一飞:“你放开我!”

梁一飞不为所动。

上回他来这处时沈烟寒唤眼前这人还唤的是“表哥”,这回就换成了“七郎”,还是前头不带姓的那种,他几乎是即刻就听出了其中不同。

他握着沈烟寒肩头的手中力道不仅更紧了一分,更似以一种半拥人在怀的姿势,挑衅地看着秦月淮。

秦月淮看着他如此强人所难的幼稚动作,唇角轻勾,眼中泻出几分嘲弄。

这一表情当即击得梁一飞心生暴躁,他故意随着沈烟寒称呼他:“表哥,你竟然还在阿烟这里呢,这是要做客到何时去?”

秦月淮往前走来,满脸淡然,一派闲庭信步。

他走到沈烟寒身边,抬手压在梁一飞搭在沈烟寒肩头那手的手腕上,直视梁一飞,淡淡道:“男女有别,还请梁三郎放开内子。”

诚然,不是他秦月淮真想要同梁一飞因一个女子争风吃醋,计较沈烟寒与谁举止亲密,而是他记得,他与沈烟寒“成婚”的目的之一,便是帮沈烟寒拒绝这位前未婚夫的骚扰。

尽管他同沈烟寒的这门婚事最终作不得数,但在当下,在其位,谋其政,他当沈烟寒的夫婿一日,便要帮她远离侮辱过她娘亲行事作风的梁家的郎君一日。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很明白,他与沈烟寒本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若要论二人之间的相同点,那便是,二人皆对侮辱母亲的人深恶痛绝。

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其他。

以他看来,沈烟寒不会愿意同梁家有什么藕断丝连的瓜葛。

除此之外,正如梁一飞在中秋见他面的当晚,就认为二人尿不到一个壶去一样,秦月淮亦是觉得,梁一飞此人与他走的不会是一条道。

这条道,便是抗金的道。

大周当下有两位宰相,一是他的德远叔章浚,二便是秦桧。

金康事件之后,秦桧实则是随他的外祖父等人同被押去了大金的,可秦桧幸运,被关押几年之后从大金逃出,返回了大周,从此权柄日胜,至去年,当上了宰相,几乎与德远叔平起平坐。

除秦桧之外,逃回大周的,亦有一批人士。

其中有一位,便是梁一飞即将护送北去出使的暮学士,暮伦。

暮伦不是旁人,乃是秦桧的妻子王琼的表弟。

这位被大金囚过、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暮伦,能被秦桧说服,克服再被大金囚禁的恐惧,踏上出使大金的道路,便愈发证明了一件事——暮伦此行前去大金安危无虞。

恐怕将带去大周的,是秦桧和议的意志,准确说,他舅舅和议的“诚心”。

思及此,秦月淮看梁一飞的眼中厉色愈发浓重了些。

别人道是他的舅舅仁孝,这是要迎他外祖父母的灵柩回大周,实际上呢?

这位不顾赵氏皇族众人处境,畏金如虎,自打登基起,就将行在从北至南一移再移,即使有好几回收复中原的良机在前,也只愿意偏安一隅,而不是主动出击的皇帝,哪有什么仁孝可言!

他要的,不过是巩固他目前的皇位罢了。

派人出使大金的真实目的,也不过是商讨和议。

梁一飞甘为秦桧这等和议人士的爪牙,为他所不耻。

秦月淮握在梁一飞手腕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加大了几分。

都是会武的男人,被人如此一握,梁一飞眼中即刻露出凶光,恨不得抛却任何礼数,与之大打出手。

两个身高类似的郎君对站,均是不掩面上情绪,眼中戾气横流,似有电光火石在眼神中交汇,若非目光不是实质,秋望园此处怕要被这两股戾气扫荡得砖瓦不留。

形势很是剑拔弩张。